首頁 > 紫屋魔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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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這不是故事的開場白,當然這個女作家也不是我。

  但這段真人真事與「紫屋魔戀」卻有一段因緣,寫下來,也算是個紀念。

  這位以鬼屋為居的女作家本來就跟一般女孩子同,

  所以她能和屋中的鬼相安無事,一直到她出國為止。

  我們認識在春末,她的作品風格沉鬱神秘,追尋著

  某種根本無從確定的真相,是當代最好的幾位女作家之

  一,如果繼續寫下去,會有她該有的地位,而她最後選

  擇了出國流浪,或許有著她特別的理由。我們偶爾會在

  晚間通電話討論文學,說著我們喜歡的亨利·詹姆斯、

  昆德拉與海明威,有一次,說起了「碧廬冤孽」這本書,幾乎談到天明。

  起初我只知道她隱居在鄉村別墅寫稿,並不知道屋

  子裡還有個異物。不知道那異物或者也靠著電線,一齊

  聽我們說鬼。

  有回她上台北來,在我的書房裡過夜,第二天我五

  點鐘起床時,發現她起得更早,坐在書桌前靜靜地書。

  她說都市的空氣、噪音與高樓的不安感,令她精神恍惚,震動非常。

  又過了幾天的夜晚,她打電話來,談拉丁美洲的魔

  幻寫實作品,我想起來她獨居,我們這樣談鬼合適嗎?

  她笑而不答。

  初秋的我接受了她的邀約去鄉下拜訪,她住的地

  方竟比我想像中還要美麗十分,但進屋後,不知為何覺

  得異常地不自在。

  回家後,她才在電話中淡淡地暗示我。

  我毛骨悚然地想,也許,她有什麼異物附身,所以

  寫的小說總是陰風惻惻,但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對

  我欣賞她的才氣也沒有任何妨礙。

  第二次我專程去看那幢鬼屋,選了個下雨的日子,

  霧雨霏霏中,什麼也沒有發生,盤桓了半日,只感到過

  度興奮後的疲倦。

  女作家說——這裡倒沒什麼可看的,要看真正的

  鬼屋得走遠一點。

  我們在黃昏的雨中走著,那屋子隱藏在樹林後,遠

  看古木參天,樹影搖動,白色的油桐花成串地落下;我

  們繞過曲折的湖徑,打開圍柵,才見識到屋子的氣派豪

  華,而那陰森之氣,也掩映著湖畔。

  女作家說這屋子已經空了許多年,平常連個看守

  的人都沒有,我們由大落地窗望進去,極大的廳堂全是

  由上好的地板鋪成,順著無人的回轉型樓梯走上去,每

  一間的牆紙都褪色了,屋子的沉默在漾動著,本身似乎

  就是一個故事。由臥室中極大的觀景窗往下看,小湖中

  碧幽幽的一片,宛若夢境。

  我要她替我打聽,這幢屋子的主人要多少才肯出

  手?她告訴我,附近的人全都知道這屋子的故事,教我

  還是別問津的好。

  屋於裡的異物鬧得怎麼凶是一回事,在湖裡的,才

  真正引起我的興趣。那是個孩子,他去逝時還在湖中游

  泳,以後常常在半夜從湖中起來,淒惶地在路上走,有

  人在清晨還能見到小小的、潮濕的腳印,或走或跑的尋

  找著他失落的生命。

  他失落了成長,卻永遠活在他的童年裡。

  房子主人是他的祖父,在落成那天出的事,也在落

  成的那天封閉了這屋子。

  天漸漸地黑了,我們凝視著暗夜中粼粼的湖水,並

  不等著什麼,卻也像在等什麼。

  我坐上最後一班車走時,才發現車上只有我一個

  乘客,而車下的她、車上的我不知為何那般湊巧,穿的

  都是一襲白衣。

  我們都是外地來的,卻都在此外找到心靈的歸屬。

  這同時也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第一章

  計程車司機打開後行李廂時不斷嘀咕,回駕駛座時「碰」一聲關上門,我才聽清楚他在抱怨天氣。

  台灣真是熱,飛機在降落前曾經報告台北白天已經超過37度,入夜也不會降低太多。

  我沒理會他,能夠在夜裡11點鐘的機場大門口,和眾多旅客爭搶到唯一的計程車,已是萬幸。

  我輕輕地對妻子安蘭說:我們到家了。

  將白石居的地址給司機後,我很快地縮成一團睡著了,夢中不斷聽到竊竊私語,但我懶得睜開眼睛:我夢到的是10年前初次在紐約舉行畫展的情形,那時我剛滿30在中國畫家裡算是運氣相當好的;才到美國第4年就有畫商接納了我。我心驚膽戰地站在百合畫廊的門口,當著名的藝評家歐文先生的大禿頭出現時,我緊張得要昏死過去。安蘭比我大方得體,她以非常漂亮的英文向每個肯捧場的人物寒暄,她天生光亮燦爛,即使是跟著我在美國受了整整4年罪,看起來還是纖塵不染。

  「先生,到了沒有?」計程車司機叫醒了我,每隔一小段路就問,不停地說早知道這麼鄉下他根本不會來。

  到的時候,整座「山村小築」社區一片漆黑,草坪上漂浮著濃重的霧氣,日光下看起來非常美的「白石居」,現在倒像鬼屋。

  我付車錢時,把始終沒有離過手邊的罈子放在草地上,計程車司機問:先生,這罈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當我告訴他那是我妻子的骨灰時,他立刻跳上車把車子開走。

  我掏出鑰匙打開草坪的鐵柵,再將行李一件件搬進屋。

  屋裡有燈後好多了,完全顯現出維多利亞式建築的華麗,樓梯上枝狀的水晶吊燈更是氣派,安蘭一直希望能有一幢帶花園的房子,她若還活著一定對一切滿意。

  我把骨灰罈放進櫥裡,任由箱子扔在地上,爬上樓,精疲力竭地才一靠上枕頭就立刻睡熟。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過來。新鮮的空氣令人身心大振,近10年來,我不曾振奮過,安蘭曾說紐約只適合瘋子居住,也許她有先見之明,只可惜我瞭解得太晚。

  但紐約和安蘭都是過去式了,未來的一切都要從今天開始。從這10年來未呼吸過的新鮮空氣開始。

  我跳下床,伸了個懶腰,靠在二樓臥室的觀景大窗口欣賞屋後的湖,居然見到了一幕奇景——有一名膚白賽雪的少女裸身在碧綠的湖中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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