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紫屋魔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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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我們一直跳到午夜才離開,不是她累了,而是她想到更好玩的地方。

  我呵欠連天,她卻不肯放過我,這是為老不尊的下場,誰教我要因為好奇,闖進月隨的房間。

  「你年紀輕輕,為何如此頹廢?」車子在紅燈時停下時,她看見我又打呵欠,白了我一眼,「打起精神來,別把自己弄得像個老頭。」

  「我本來就是老頭。」夜風拂來十分清新,比方才迪斯可舞廳內的烏煙瘴氣好得多。這是敞蓬車唯一的好處,也許有路人見我香車載美一路招搖,妒羨非常,但其實我非常害怕搭敞蓬車,台北街頭到處都是招牌,若不幸掉一個下來,一定當場被砸死。

  「就算是老頭,跟年輕人在一起,也該顯得老當益壯,不然你就吃虧大了。」

  「混到這麼晚仍無法上床睡覺,還不算吃虧?」我皺眉,從前安蘭不讓我熬夜,她說不管是不是藝術家,都不必當夜貓子。

  「你要上床?」她那雙晶瑩剔透的貓眼陡然一亮。「你答應了?」

  我教她閉嘴,一個淑女如此驚世駭俗,包準她嫁不出去。

  「我才不會那麼傻,七早八早就把自己埋在婚姻的墳墓裡,我要去看世界。」她說。

  「既然要去看世界,應該盡早去。」

  「我遇到了你,所以要陪你一段。」她深情款款地看著我。「這將是我青春年華最值得珍貴的回憶。此後不論我走到哪裡,心靈都不會空虛。」

  她的文藝腔讓我渾身發麻。

  「你在想什麼?」碧隨沒有得到共鳴,很是不滿,

  「你同傅小泉才是一對!」

  「他跟你說了些什麼?」碧隨果然敏感。

  我轉答她傅小泉的哀鳴。

  「真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你口中說出來。我還以為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說了呢。」

  我立刻聲明,我只是暫時擔任傳真機的工作。

  「無聊死了!」她大聲在午夜街頭狂嘯,張牙舞爪的像個瘋婦,我只好加快車速,趕緊開到另一個迪斯可舞廳的地下停車場。

  沒想到一進去就碰到了熟人。

  「秉同!秉同!」背後一個聲音喊我,燈光很黯,我轉頭看了好半天才瞧清楚是季文莉。她是安蘭生前的好朋友之一,是個單身女郎,新年去美國時,還在我們那兒小住,整整一個禮拜裡,只聽見她跟安蘭嘰嘰喳喳、笑鬧不休。

  季文莉為我介紹她的男伴,是東海的教授,人非常斯文。

  「我們聽說這是台北最大的夜總會,來見識一下!」文莉解釋。

  我只好為他們介紹碧隨,她甜甜一笑,文雅大方,像個小公主,方才拉到肩下的大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規規矩矩拉上來。

  文莉打量她時,完全無法掩飾內心的詫異,大概是在想戴秉同此人才鰥居不久,就立刻露出狐狸尾巴,與未成年的小女孩泡。

  季文莉並沒有提議去她桌上坐,只跟我要了地址電話。

  他們走後,碧隨問:「那老女人是?」

  「是老友。」

  她笑了。「難怪你一點青春氣都沒有,淨認識這些倉底貨。」

  我們跳舞時,她非常地貼近我,我怕人家看了笑話,使出各種技巧和她保持距離,但這也是得花力氣的,到了最後,我實在感到疲乏了,也只有任她去了。

  我對她的服務到清晨為止,雞一叫,魔咒立刻失效,說也奇怪,脫離迪斯可舞廳,我的精神馬上抖擻起來。

  碧隨一個晚上都開心,這時才突然鬧起彆扭,一語不發,直到回家臉上還掛著一層寒霜。

  我沒空替她做心理分析,把車在車庫停好。巴不得插翅飛去。

  劉嫂卻巴巴地跑出來,要我吃早餐。

  「人家才不會來,我們家有大蟲咬他,毒針刺他。」碧隨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很難聽。

  她無論說什麼刻薄話,都無損於她的標緻,蹦跳了一夜,兩眼還是熠熠有神,皮膚光潤細滑,像上好的瓷器。

  我是打定主意不再陪她吃這頓早餐、她怒氣沖沖進去了,劉嫂為難地看了我一眼,也跟著進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看見桂家的後門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圍牆鑽了出來。那麼窈窕,那麼輕盈,像小鹿般沿著草地奔跑。

  是月隨,我心中一動,很想過去叫她.又怕她受驚,只遠遠地站著,一直等她奔過了湖後面的小坡,才喘過氣來。

  對這個少女,我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情,也許我是瘋子,竟然無法遏止地看到她。

  我意識到自己的感覺時,非常地鄙視,她不過是個孩子,不該有非非之想。

  回到臥室時,我拉上了窗簾,明明知道她就在湖中游泳,卻把自己關在黑暗裡,決定不窺看任何人,然後躺上床,不到五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屋內一片漆黑,完全不曉得幾點鐘,起初疑心是夜晚,拉開窗簾時,天還大亮著,我才一陣心安。

  意外地,樓梯附近並沒有慣例的奇異響動,但那寂靜更使我不安,而且一陣詭怪的第六感,突然使我汗毛直豎,當我走過甬道時,果然有個白色影子出現,不過那不是幽靈,是月隨,她安安靜靜地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泳衣還在滴水。

  「月隨!」我怕嚇著她,輕喚了她一聲,她仍然一動也不動,我走下樓梯,忍不住還是回頭,她也正望著我,大大的眼睛像玻璃一樣,完全沒有表情。

  我飢腸轆轆,沒有功夫管她,到了廚房做三明治吃,她毫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門口,我嚇了一跳,差點被花生醬三明治噎死。

  我問月隨要不要喝咖啡,她不吭聲只是坐在旁邊看著我,看得很專心,像是極力在思索什麼,又似乎想不出來。

  「你饑不饑?」我把盤子推向她,那是最後一份三明治,待會兒如果送菜貨車不來,明天包準要挨饑。

  她不回答,仍舊盯著我看,我突然起了疑心,這一點也不像月隨,她那麼害羞,怎麼敢闖進我屋裡,還看我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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