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那麼遠幹嘛!我會咬你?」她可一下子就發現了,在生菜吧旁邊嗲聲嗲氣地樓著我。
「快放手,別人會以為是父女久別重逢了。」我拿開她那雙高興起來,很可能會勒死我的手。
「你今天太幽默了。」她笑嘻嘻。
我只希望她趕緊坐下把她那客血淋淋的牛排吃完,快快打道回府,我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但她吃了牛排又吃蝦,吃了水果還要沙拉,沒一會兒功夫停。
「你怎麼不吃了呢?」她瞪著我看。「我不相信你只吃這麼一點。」
「如果我不是被人盯著看,我會吃得多一點。」我沒好氣地說。
「誰看你?」她驚奇地問:「誰在看你?」
這還用問,餐廳裡,誰不在看我們,方纔我還親身聽到有人經過我身旁時,不輕不重地丟下一句:「飛來艷福,當心橫禍。」
那小子吃的哪門子飛醋我不曉得,但這句警世名言對我而言卻具有奇效。
「看就讓他們看嘛!人家羨慕我們哩!」她大言不慚地說。
我真希望有天使能立刻來解救我。我已經是個對亡妻之友逞獸慾的色魔,不想再成為「拐誘未成年少女」的老不修。
當我們離開那個所有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的店時,碧隨很不高興地說:「我真不明白,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這樣歇斯底里。」
她既受過教育,應該懂得選擇更好的一點的形容詞!我板起了臉。
「幫我開車門呀!」她走到車旁,一動也不動的,壞脾氣地叫著。
我幫她開了,為美女服務是男性人類的榮幸。
車子走了約兩分鐘,碧隨居然拿出煙來了,我一把捻過煙,丟到車外。
「你要做太妹?應該早兩年去做,現在太晚了。」
「別老土了,現在哪有人喊太妹的?都改叫落翅仔。」她糾正我的謬說。
「落翅仔比太妹更糟。」
「沒什麼嘛!不是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她一點也不在意的。
「那是浪子。落翅仔就算是回頭,翅膀都落光了,還有金可以換嗎?」
「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做了個鬼臉。
當然,我說不好笑的笑話是避免危險,伯她聽了笑死就糟了。
回到桂家的大屋子,車才一停下,我就聽到樓上的白紗簾後有歌聲飄出來,一直到我們進屋,那美麗的歌聲才停止。
然後我聞到雞湯的香味。
口蘑雞湯!我深深地嗅著,太久太久我沒喝過雞湯。有多久了?我想,自安蘭去世之後,我再也不要喝口蘑雞湯。
「月隨最喜歡喝雞湯,」碧隨說:「這股氣味真讓人受不了。」
我留下來喝雞楊,因為劉嫂宣佈她會下樓來用餐,沒想到我挨盡辛苦等到了黃昏,劉嫂又告訴我們,月隨有些不舒服,要在自己屋裡開飯。
「你笑什麼?」碧隨攤出手上的底牌,她是橋牌冠軍,聽她自己吹牛,其它的比如棋藝也不差,但不管如何,我心神恍惚,不輸也得輸。
我哪是在笑。
「你妹妹真古怪。」我掏出了50塊錢,短短一個下午,我已經輸了快500塊錢,我懷疑碧隨可能是郎中,要不然我的錢為什麼都像長了腳似地直往她的口袋跑。
「哦?」她洗牌的姿勢很飄亮,像電影「刺激」裡面的勞勃瑞福,非常花俏。「你不能因為人家不下樓吃飯就說人家奇怪。依我看,你才奇怪呢!」
「為什麼?」
「我對你這麼好,你卻正眼都不想看我一眼;月隨有什麼特別?還不是跟我一模一樣……」她冷笑:「是不是下回你來我家,我也得趕快躲起來,你才會喜歡我!」
第十章
她說話刻薄,但也是實情,我到桂家來這麼多次,竟連一回也沒見著她,如果不是她天天來小湖中游泳,我真懷疑她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
口蘑雞湯端上桌時,碧隨做了一個噁心的表情。
「別讓那玩藝兒靠近我。」她大驚小怪地對劉嫂說:「我聞了會抽筋。」
劉嫂白了她一眼。
我沒有拒絕她給我盛。湯很香很濃,上面還厚厚地浮了層黃色的油。
劉嫂是燉雞湯的專家。
我被燙出了眼淚。
「看樣子你跟月隨是同志。」碧隨見了猛搖其頭。「急什麼!又沒有人同你槍。」
吃過飯我總可以告辭回家了吧!碧隨又拿出圍棋盤來,我一整天泡在她身上不算、連夜晚都得陪掉。
我歎了口氣.只不過歎口氣,她就用斜眼看我,我只有更忍氣吞聲。
在棋盤上廝殺了一陣,我把身上最後的一千塊掏出來。
「等一等!」她按住我的手,然後把今天所有贏去的錢都放在桌上。「我們再玩一盤,你贏了全部拿回去,若是輸了,也不能怨我。」
她應該開個「吉祥賭坊」什麼的,這樣有天才!
不過很不幸的,我不但沒把老本拿回來,就連明天也輸給她。
這都得怪我財迷心竅,每個賭徒都是說以後絕不賭了,這次把本扳回來,打死都不玩了。結果就算10個指頭都剁掉還能裝個靈活的義手下去玩。
我懷疑碧隨做了手腳,但怎麼也瞧不出毛病。
也許我是老實人。
但俗話說得好,什麼債都可以賴,就是賭債賴不得。這句話或許有些道理:好賭的人,賭博大逾生命,賴了賭債名聲傳出去,再也沒有人陪著玩,那可能比世界末日還可怕。
「別動什麼歪腦筋。」碧隨警告:「你想任何點子都破壞不了我的決心。」
她決定明天把我割成三段,我也得認。臨別離開她家大門,還聽見她在後頭嘩嘩地笑:「明天早上10點正我去接你,不許賴哦!」
這個晚上有月亮,我在月光下慢慢走著,心裡的懊惱在這明淨的光亮中一點點消失了,遠遠地,月隨的歌聲飄蕩在空中,那少女的哀愁像要到達雲端似的動人心魄。
也許她的歌聲中某種質素傳到了我的靈魂中,才使得我迷亂得不可自拔。
我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