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聲聲罵梅子是醜女,大概是妒忌,這是與文人相輕同樣的道理 。
"年紀輕輕的,幹嘛弄得像黑手黨?"這樣一部漂亮的車,她弄得裡外都黑,太陰森了。
"你是明知故問嘛,"她高興地笑,"我本來便是女黑手黨。"
如果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大概會嚇得口吐白沫。不過我想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正在興頭上。
"咦!不說話?"她驚異。
我生什麼氣,她百分之百是裴俊榮的根,而且被培養成了一棵大毒草。
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難道裴俊榮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壞事,連惟一的小女兒都要拖下水。
"你開到哪裡去了?停車!停車!"我看看窗外,風景太奇怪了,這是往陽明山上去的路嘛!
"去我住的地方。"
"你不是住在城裡?"
"那個鳥窩?得了吧,住那裡不悶死才怪。"
她住在白雲山莊附近,佔地有一公頃,但是建築得非常簡單,與黑手黨的傳統太不相符。
當然!她是冒牌貨,只能雷同,不能太過分,否則是要抓的。
"這裡叫佳期園,你喜歡嗎?"她得意地說,"爸爸給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你才十六歲?"
"咦? 我看起來有多老?"她作鬼臉,連聲問,"我老嗎?我老嗎?你這個青光眼,白內障!"
她真會罵人!還真夠毒!
佳園內除了一棟簡單的老式四合院外,只有個草樂園,其它全是佳雯的娛樂設施,馬房、靶場、健身房、游泳池等等。
"我不知道你還要去參加奧運會。"我被那些具有職業水準的場地弄得目瞪口呆。
"健身而已。"她捲起袖子,看到她那足以賣弄的肌肉,我才知道真不是充的。
"你不是廈門人嗎?"我問她。
"一個災難的中國,無苟免的台灣!"她表明自己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學者,出口必然成章。
"你是統派?"我試探。這年頭要弄清楚對方的政治背景可不是容易事。
"傻瓜!這是國民黨講的!"
"你種草藥幹嘛?"
"我在做研究。"她從籠子裡抱出了一隻難看的變色龍。那頭怪物本來灰糊糊的,一看到我居然而變成黃色,還帶著些奇怪的斑點。變色龍順著她的指頭往袖子上爬,一直爬到肩膀上坐下來不動,像個什麼怪異的飾物。
"拿掉好不好?當心得無名腫毒。"我拜託她。太噁心了,我最討厭什麼蟲子之類的東西。我有皮膚過敏,會起老大的風疹塊。
"變色龍是最愛乾淨的了,傻瓜!"她嗤之以鼻,繼續讓那隻怪物停在肩上,我只好盡量不靠近她。
我走完佳園一圈,已夜裡十二點,她馱夠了寶,該放我回去睡覺了吧。
她小姐興致大的很,要我陪她騎馬。
"改天!改天!"我敷衍她。
"不給面子。"她勃然變色,大概馬上就要命令把她請過我吃的糖果吐出來還給她。
我以最瀟灑的姿勢上馬,不料竟以最齷齪的姿勢自另一側摔落地,這是我步入中年後,標準的上馬姿勢。
"哈哈哈!"裴佳雯大笑。連那個睡眼惺忪硬被叫起來牽馬的馬伕都笑。
"你的才藝太爛了。"她譏笑我就算了,不應隨便批評。
我咕噥著站了起來。又不參加五燈獎,要精通才藝幹嘛?
這是我表示個性的最大時機,我扭頭就走。
"風度!風度!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風度!"她追上來教訓。
那也得看對象,我在她面前需要什麼風度?天底下做哥哥的都會在老妹面前真情流露,這叫做英雄本色。
"好吧!你喜歡什麼,我陪你玩!"她洩氣地說。
凌晨一點問我喜歡玩什麼,她大概腦子壞了。
"你不喜歡,我可以改!"她像小女孩般牽住我的衣角,低聲說。
"你知不知道,人體內有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我問,"交感神經白天工作,到了晚上十點,和副交感神經換班。如果你老讓交感神經工作個不停,而副交感神經又老是閒呆著,就會神經錯亂。"
最後我的醫學演說使得副交感神經勝利,得到了工作權。
裴佳雯恭請我在佳園客房休息。
這棟四合院外表樸實,裡面還真別有洞天,每個臥室均有溫泉浴室及簡易三溫暖,蒸烤煮炸均可自理。
我泡在滾燙的硫磺水裡,心想,裴俊榮還真疼愛這個二轉子,想必她母親是個尤物,贏得了他所有的寵幸。
一覺睡到天亮,既沒有00七的艷遇,也未命喪黑幫,如此之稀鬆平常,太讓我嘖嘖稱奇。
梳洗過後,一個太陽穴隆起,狀似大內高手的傭人端來早餐。
"小姐呢?"我問。
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是個有禮貌的壞東西,他畢恭畢敬地說:"少爺,小姐回廈門去了。"
裴佳雯還真神出鬼沒。
"幾時回來?"
"不一定。"
吃完飯我起身要走,那個壞東西跟著我。
"別跟我,去忙你自己的。"我趕他。任何人看見我與黑社會的人物在一起,都不會再把我歸類於好人,遭歧視事小,萬一冤枉捱黑拳多划不來。
"回少爺的話,小姐命我隨身保護少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囉嗦!我這就回家了,還要你做什麼。"
"是!"那傢伙轉身走開,我以為他聽懂了,沒想到我走過草坪時,他已經開出一部車在大門等我了。
我當然不會上他的車,可是他攔在那裡,就是有空計程車過去,發現有個凶神惡煞的待在那裡,哪敢停,全都加速駛過溜之大吉。
"喂!你走開!"
"報告少爺,我叫李得,少爺儘管叫我小李。"他太幽默了。
李得一直跟著我到家。我既然平安到了,他老先生可以滾了吧?
"少爺!小姐要我伺候您。"
"你幹嘛非聽她的不可?"
"她會懲罰我。"他不敢違抗幫規。
"你就不怕我罰你?"
"少爺仁慈,少爺不會的。"他露齒一笑,吃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