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可是太誤會了!我小時候有誰不順我的意,我會罰他吞香煙灰,跪圖釘,招數必比佳雯厲害,而且絕對下回翻新,不會用老。
可是他恭維我仁慈……我要是做了什麼,就仁慈了……唉!真是傷腦筋。
"去去去!"我叫他走開,哪邊涼快哪邊閃。
開始工作時,我心裡還在咒罵,但不久之後,我就進入了情況,石像中的幽靈更與人世間接近了一點。
我一直打石頭打到聞到紅燒肉的香味--那氣味太香,香得我以為自己神經錯亂了。
轉過關,小李背著手站在那裡。
"少爺,開飯了!"
他是個爛衛兵,卻是個好廚子,手藝比起大飯店師傅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他怎麼知道我不吃素?
"小姐說您最喜歡吃豆腐果燒肉,八寶茄子……"他列舉了一大堆我喜歡吃的菜,蔡叔又出賣我,現在我已經捨不得趕走這個伊伊易牙。
我捨不得任何一個會使我食慾得到滿足的人。
小李不但菜燒得色香味俱全,連飯都好吃。他真捨得下本錢,家常飯居然用的是壽司米,還加了獨家秘方,可說是香聞數里。
孫子兵法,攻心為上。真不是虛言。
"小李,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我在貓狗食品廠工作,少爺。"
工作室裡原有個空著不用的食庫,小李用下午的時間清理好,就權充住處,他還真不得閒,過了一會兒,我發現他在掘土。
"你幹什麼?"
"種花,少爺。中午買菜時我買了些花。"
他盡可以美化環境,把這裡弄成觀光園,多娘娘腔都可以。他買的那一船花總不能丟進河水裡餵魚。
"不許動那些蜘蛛百合。"我命令道。
不說還好,過了一會我再探出頭來,那一束最大的蜘蛛百合不見了,變成了玫瑰花。
"小李,你為什麼挖掉蜘蛛百合?"
"什麼蜘蛛百合??"他從花裡探出頭來。
小李並不是全無弱點,他整天動個不停,是因為他不能坐著,只要他一坐下,就會打呵欠,然後睡著。
我觀察了兩天後,得到一個結論,我性情孤僻最適宜打光棍,不合適群居,還是擺脫掉這傢伙的好。
"去拿餅乾來。"我跟他硬拚絕對沒把握,自然是要智取。
他把剛烤她的餅乾捧來,還斟上茶。
"坐呀!"我又道,"陪我吃。"
他很有自知之明:"我站著就可以了。"
"坐!"我發脾氣了,他沒法子只好坐。我跟他拉東扯西,他走不開,只好笑臉相陪,可是過不了多久,呵欠打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我怎麼會放過他!繼續發揮口才,直到他靠在牆上打起呼嚕為止。
我騎上摩托車逃之夭夭。但外頭海闊天空,可去的地方還真不多,我才一到畫廊,楊寶發就接到了電話。
"裴文,找你的。"楊寶發大笨蛋居然把電話給了我。
"說我走了!"我連連搖手。
"秦夫人!他剛走。"楊寶發對電話筒說。我立刻飛撲過去,把他推開。
但, 沒過幾秒鐘,我就發現他還有用。"老楊!你怎麼還沒把作品給秦夫人送去?"
老楊用一種非常有趣的眼光瞧我,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等你呀!"他慢吞吞地說。
有了公務在身,到秦府去也有個借口,秦無雙即使要殺我,當著老楊也不好下手。
那個幾乎有一噸重的作品是用吊車吊上去的,到了秦府還得照原樣吊下來,去了四個壯漢才算擺平。
秦無雙站在窗口看,放妥位置後,叫梅子招呼我們進去喝茶。奶茶點心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還有空了白圍裙的傭人伺候,但她並不出來。
"好大的架子。"我心裡想。
梅子與楊寶發談笑風生,卻偷偷用眼睛瞪我,我前些天晚上放她鴿子,唐突了佳人。
既然見不了真主子,我走人便是。
"裴先生!"梅子可不是省油的燈,我跟老楊才預備站起來告辭,她就說話了,"您上回要我們預備的工具已經辦來了,您是不是要先過目?"
老楊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受罪。
我哪裡有交待什麼工具?梅子見沒有旁人,臉一下子板了下來,冷冰冰的。
"梅子,不高興了?"我先發制人。
她愛理不理地走了,給了我一個大沒趣。
既然如此,我便應該去個有趣的地方。
秦無雙坐在玻璃畫室裡,神態悠閒的畫一幅靜物,用的技巧非常古老,可上溯到文藝復興時代,如果拿到畫廊去,會真有人當古董。
我站在角落裡,看她的瀟灑,看她的美。
奇異的感覺,自心裡慢慢湧現,是慾望是柔情,是怨是愛,還有其它的東西,困難的糾結在一起,像一團亂線。
每次,我見到她,都有這般難忍的感情。我們本來是不該相遇的,也不該有愛的。無可奈何是它發生了。
"為什麼不進來?"她自玻璃的反光中望著我。
我進得來嗎?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包圍著她,金錢、權勢、名望、地位……這些也許沒什麼,但,她畢竟是別人的妻子,我再有本事也更改不了這個事實。
"你怕我?"她轉過身,她瘦了,臉龐整個小了一圈,我心裡一陣溫柔的刺痛。
我點點頭。
"為什麼?"她問。貓一樣神秘的眼睛上有著淡淡的陰影。
因為,因為--我愛你。
我微微顫抖起來,我站在那裡不敢移動分毫,只要一動,我就阻止不了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我體內的血液往上竄升、沸騰,我呻吟了一聲,用力咬緊嘴唇。
她對我笑了笑。
我近乎絕望地閉起眼睛。我渴望著抱她,吻她,用手指搓揉著她的每一部分,跟她說我愛她。
一陣幽幽的香氣飄了過來,一要涼沁沁的手指輕劃過我的唇
我張開了眼,她就在我面前,近得只要用呼吸就可以觸碰到她。但那又怎麼樣,她還是屬於別人的……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渴望,直到每一個器官都疼痛起來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