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材也因有氧老師的指導而有顯著進步。
但這一切,對她的婚姻並無任何幫助。自舞會後,祖英彥沒有在般若居露過面,根據這一期的財政雜誌內幕報導,自從祖老夫人去世後,他在接班上並不是百分之百的順利,方東美雖然不管事,公司裡卻還有一個擁有少數股權的親戚——陸銀龍。
陸銀龍沒有任何經營的本事,卻很擅長扯自己人後腿,不時製造些情況使人疲於奔命。
祖英彥起初不曉得是誰在內神通外鬼,吃了不少暗虧,後來查出來了,想盡辦法才把這個搗蛋鬼請走。
祖英彥在合併方氏與永昌時,也花了相當力氣與時間,人事、經營才上軌道,現在正是他衝刺的時候,不能常常來般若居,也有情理可原。
方東美來教室時,只能用「驚艷」兩個字來形容。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樣美,打扮更可以打九十九分,一襲聖羅蘭的緞紋風衣,微帶男性化的帥氣剪裁,讓人耳目一新,也完全顯出她的纖細。
我不知道祖英彥為什麼能對她不動心。
小小孩見到母親來看他上課,很是親熱,但再也不像從前那麼粘她了。
方東美又坐了一會兒,到保母帶孩子去吃點心時才離開,她走了很久,教室裡還蕩漾著她的鈴蘭花香水味,女性的、優雅的、無所不在的香氣。
也像是死亡的幻影。
我打開了窗戶,趕走這無稽的感覺,我一再教自己不要這樣想。
只不過是巧合罷了,方東美用的,正是婉蘭母親愛用的香水,並沒有什麼。
回過頭,王美娟站在我後頭。我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但我不怕她,不管她知道了什麼,我都不怕她,可是她的眼神讓我知道麻煩來了。
她走到我身邊,陰側側地說:「我知道你!」
是嗎?她知道了什麼呢?我的本來姓名?孩子的生母?修婉蘭的朋友?還是祖英彥的初戀情人。
或者,她一項也不知道,只是在唬我。
「你很有辦法嘛!」她見我不理,又逼近了一步,破壞了所謂安全距離。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冷靜地看她,並沒被她逼退一步。
「真的不懂?」她哼了聲,陰險的揚揚眉,「你以為你還可以——」
她住了口,我順著她的視線往門口看去,保母站在那裡。
王美娟瞪了我們一眼,沒再說什麼,從另一個門離開了。
「她來做什麼?」保母好奇地問:「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般若居裡,最討厭王美娟的,不是我,而是她。
過完舊歷年,方東美的病又有了新變化,我起初只是奇怪她怎麼安靜下來,不再出去應酬,也沒有大隊人馬來家裡替她美容、按摩,倒是常看見醫生在家裡進進出出。
四月底,保母有天壓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說,方東美夜裡發作得很厲害,這回可能過不了。
發作?她是——
保母歎了口氣,道:「這回是——海洛因。」
我腦中轟轟作響,方東美自顧不暇,如何照顧小孩,倘若我離開此地,小小孩會落入何等境地。
當年陳嬸嬸給我的百般保證,跟她的真實身份一樣,都是謊話。
「醫生說,再這麼下去也拖不了多久,可是放開她,她又去吸,總是死路一條。」
放開她,這是什麼意思?
保母說,醫師不能二四小時守著方東美,當她鬧得特別厲害時,護士研究出一種方法,反正控制不住,就把她綁在床上。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們居然把方東美「綁」起來。
我想,王美娟不但曉得,恐怕還是出自她的授意。
祖英彥知道嗎?知道下人用這麼殘忍的方法對付他的妻子。
不論他愛不愛她,他都有義務阻止她們這樣做。
保母搖搖頭,如果他能做選擇,當然送去戒毒村最好,但是,方東美的身份地位一旦曝光,受害的不僅是永昌,所有的投資大眾都會受到波及。
「聽說——」保母更神秘地說,王美娟建議如果情況惡化要把方東美送到「欣園」去勒戒。
那是方東美異母弟弟從前的別墅,他去世後一直是空著的,保母說祖英彥已經在安排醫護人員進駐。
欣園在山區,由於地理位置的特殊,比般若居還要封閉,可說是與世隔絕,風景更是美極了。
當初方東美的父親選中那裡,給她的異母弟弟建造別墅當然是有用意的,方家的血統有問題,方東興有精神異常現象,高二時發病,所以特地選擇那地方養病,一直到去世為止。
聽說發病的狀況極為恐怖,保母說聽老傭人講,平常日子還好,只是略有異狀,但到了月圓日、暴雨、颱風,甚至於陰天,他會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叫聲的可怕,會把膽小的人嚇壞,也因為如此,欣園充滿了各種傳說。
祖英彥不怕忌諱,把方東美送去這樣充滿陰影疑雲的地方。
這大晚上,我在睡夢中驚醒,聽到了令人毛骨驚然的尖叫聲,暗夜中彷彿地獄傳來似的。是方東美,她步上了異母弟弟的後塵了。
我捂起了耳朵,然後有人用力敲門,站在門口的是小小孩,他滿臉驚悚,眼裡都是淚,跟在後面的是保母。
門一開,他一頭栽進我懷裡。他聽到了?也明白了?
「我管不住他。」保母一臉尷尬地說。
我告訴她沒關係,小小孩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了。
孩子鑽進毯子,彷彿在躲避什麼看不見的鬼魂,我輕拍哄著他,直到他入睡。
第二天上午醫護人員陸續到齊,二樓以上也成了禁區,但也不再傳來什麼異聲,非常的平靜。
小小孩不再嚷著要見她了,他覺得困惑、害怕,學習情緒低落。
半個月後,祖英彥來看方東美時,小小孩在露台上看見他,興奮地跑出教室奔向他,大叫著,爸爸!爸爸!
可是祖英彥的反應很勉強,誰都看得出來,他對這孩子一點耐性也沒有,孩於奔進他懷裡,他只冷冷抱了抱,就把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