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楓若猶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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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江楓姊,你要振作,不然秦阿姨就真的沒人管了。」陳嵐說得傷心,眼圈整個紅了。

  「慕塵呢?慕塵呢?他也不管嗎?」我的脾氣壞得驚人。

  「他也病了,病得比你還重。」

  「什麼病?」

  「他精神上受了刺激,到現在還不能平復。噓,小聲點,他在你隔壁病房,任何一點聲音都會使他不安。」

  「我要起來,秦阿姨的事沒人管。」我掙扎著。

  「放心,張大夫把一切都料理妥當了,秦阿姨暫時放在太平間,放多久都沒關係。」

  「她不喜歡人多,她一直愛清靜。」我痛哭了起來,完全不能控制。這些年來,我什麼都往肚子裡忍,已經忍無可忍了。

  「你要早點好起來,才能接她出去,對不對?」陳嵐哽咽地勸我,自己一邊說也一邊眼淚汪汪。

  我病了好一陣子,有時清醒,有時沉睡,但清醒的時間不太長,但只要一醒,我就想哭。我比較喜歡昏睡。

  朦朧中,我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星辰居,慕竹和秦阿姨都在,我們歡聚一堂,過著最快樂的生活。

  我開始怕醒來,但畢竟還是醒了。

  再能換上住院前的衣裳站在地上時,我發現自己真是瘦脫了型。

  我變得很難看,但又有仟麼好在乎的?再好看也沒人可以看了。

  梁光宇來接我出院。

  這些日子,他天天都來,陳嵐告訴我,他一來就待在那邊的椅子上,坐好幾個鐘頭。

  陳嵐還說,有幾次我在情況很糟時,她還見到他默默地流淚。

  「他到底是誰?」她奇怪地問。

  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梁光宇不過是高爾夫球場的業主。我們之間最大的關係只不過是處理球場的工程,最接近的一次是搭他便車。

  他憑什麼為我流淚?

  「我們走吧!」梁光宇一進門就說。

  「去哪裡?」我對他的舉止莫名其妙.

  「你的特別護土沒告訴你,我要送你回去?」

  「我的出院手續還沒有辦好。」我在等護理站的結帳。我昨天就通知她們我要出院,單子早該送來了。

  「我的秘書巳經去辦了。」

  「梁先生,並非我不知好歹,但我們非親非故,你替我辦出院手續,又來接我出院,如果站在我的立場上,你是不是也會覺得詫異?」

  「我不會。」他鎮定地用一種奇異的神情看我。

  我被他充滿感情的眼光看得發毛。

  「梁先生,我希望你能夠解釋清楚。」我現在真的已經夠麻煩了,由於這場病,我在公司請假過多,年終考績已經完了,同事告訴我,再不回去,老闆在考慮找人接替我。這些倒楣事我可以去想辦法擺平,但如果弄出些什麼蜚短流長出來,就不太好了。

  「解釋我這些日子的作為?」

  「我實在不能明白。」我歎了口氣,「梁先生,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他欲言又止。

  「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我愈來愈疑心,經驗告訴我,一個喪偶的鰥夫,不論是年輕還是年老,當他們對異性有非非之想時,那個人可得要小心一點。

  「也許你會認為可笑,也許你不能相信,但請你記住一件事,我是以我的人格來說這句話——江楓,我是你的父親。」

  父親。

  我怕梁光宇是發瘋了!

  我謹慎地看著他,生怕他會作出什麼不利於我的行動。如果陳嵐在就好了,至少她幫得上忙,但現在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誰會來幫我?

  梁光宇對我的反應似是意料之中,他從容不迫,鎮靜地很。

  「我不相信你的話,梁先生。」我說。

  「我也不信。」一個人站在門口,手扶門框是沙慕塵,我一驚,幾天不見,他怎麼憔悴如斯?秦阿姨的逝世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他消瘦、虛弱,像是變了一個人。

  「慕塵。」我哽咽地扶住他。

  他看著我,微微對我一笑,眼中有淒傷,也有柔情。

  這一時間,我再也不討厭他了,我忽然明白了「相濡以沫」的道理。沙家的人已經不多了,我們原就應該相敬相親,我以前太驕傲、太無知……

  「你還好吧?」沙慕塵問我。

  「好。」我嗚咽著,如果不是梁光字在場,我一定投入他的懷中,我從沒對人如此依戀過。

  「既然好,怎麼哭呢?」他的聲音好柔好柔,我的心神一震,不由抬起頭看他,彷彿間,似乎又看到了慕竹,我趕緊閉上了眼睛。慕竹早已去了,我又何必欺騙自己,那是不對的,可悲的是我卻自欺多時。

  「慕塵,我看到你,太高興了,忍不住——」

  他拍了拍我,雖然以前我一直覺得他年紀太輕,但此時此刻,悲喜交集間,我竟覺得他足以保護我。

  梁光宇重重咳了一聲,我們同時望著他。

  「梁先生,你請吧,你弄錯了。」我歎了口氣,一切都夠混亂的了,還有個梁光宇在其中夾纏不清,豈不可笑。

  「我沒有錯。」他搖搖頭,「江楓,你本來的名字叫梁楓,是我的女兒,你的母親叫梁素美。你是山東人。」

  我應該拿身份證給他看,我父名江寧,母親李玉雲,籍貫河南省,跟姓梁的毫無瓜葛,也不是山東人。但我不準備這麼做,因為他根本是胡說八道,何必去證明什麼。

  「我認識江寧20年,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梁光宇凝視著我,在很多方面,他是個了不起的人。能夠白手起家,成為受人尊敬的企業家,沒料到他思女成疾,竟胡亂認親。

  「我父親沒有做什麼!」我不悅地道。

  「他帶走了我的女兒。」

  「請不要誣攀別人,更何況他已經死了,無論你說什麼,他都無法證明。」我冷冷地看他一眼,這個人不但發瘋,還很無理。

  「如果我有證據可以證明呢?」

  「真沒想到你會隨身帶著證明。」我更冷冷地說。

  他果然還隨身帶著他所謂的證據。

  他掏出一個錦袋,袋中慎重地藏著一張破破爛爛的紙;我不想接,但他硬塞進我手中,我打開來,那是張出生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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