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楓若猶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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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還好。」

  「你太太呢?她好嗎?」張大夫這一病已經病糊塗了,他到現在還沒發現未發跡前的小梁和目前的梁光宇有何不同。

  「她——去世了。」梁光宇歎了一口氣。

  「怎麼會——」張大夫張口結舌。坐在一邊追悼秦阿姨生平的人們被這對老友的乍然相逢吸引了,全停止談話。

  「我聽你的勸告,帶素美去日本謀發展,一晃眼都快30年了。」

  「對了!在你們走之前,我還幫素美接生過一個孩子,是女兒,你們後來有幾個孩子?」

  「沒有了,就這麼一個女兒。」

  「這次跟你一起回來了嗎?還是留在日本?」

  「她一直待在台灣。」梁光宇深深吸了一口氣,「還好她沒跟著我們。」

  「這是什麼意思?」張大夫謹慎地問,我發現當他有件事可做時,比呆呆地思念秦阿姨時要好。

  「我們托養的人待她很好,讓她受了高等教育,她目前擁有一份好工作。如果當時我們帶她去了日本,她根本不可能得到這些,那時侯我們自顧不暇,更談不上栽培她,讓她受教育了。」

  我希望他指那個人不是我。

  「如果可能,我想見見她。」我相信張大夫說的是客氣話,他此時不可能有心思去看誰。

  「你巳經見到了。」

  「你帶她一道來了?」

  「她一直就在這裡。」梁光宇用一種充滿感情的聲音說。

  我希望梁光宇能夠停止這種無聊的認親行動,他總不能看到每一個跟梁楓一樣大的女孩子,就趨前大叫:「我的女兒!」

  但他似乎認了真,連張大夫都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這一點令我相當難過。

  張大夫說:「小楓,你長得真像素美,你跟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他甚至給我看梁素美年輕時的照片。我很驚訝她是一個美女,她有雙明眸、漂亮的鼻子、瓜子臉,但那跟我有什麼相干?

  我不是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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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去上班時,田蜜緊張兮兮地問我:「大家都說你發財了,你真的是梁光宇的女兒嗎?」

  我怎麼會是?不論梁素美是個女傭,抑或旅日僑領的夫人,都與我無瓜葛。

  可是田蜜不肯相信:「做梁光宇的女兒有什麼不好?反正你的雙親都已經去世,沒有人會因此責怪你。」

  「責怪我什麼?」我對她的大膽十分詫異。

  她的臉紅了:「楓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做富人。」

  我告訴她,這類的談話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否則她最好到別的辦公室去工作。

  田蜜一下子呆住了,我從未對她如此嚴厲,她滿面通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低著頭工作,一整天都不敢主動和我交談。

  我也變成了公司中的特殊分子,無論我走到哪個角落,原先的竊竊私語立刻停止,化成一片空白。

  他們都在討論我即將成為龐大財產的繼承人的事?如果最後他們發現我只是個被梁光字誤認的冒牌貨,我該怎麼辦?

  我因此而沮喪不巳,沒想到這時最支持我的,反而是張飛龍。

  他對這種現象忿忿不平,也對梁光宇很不能諒解。

  「他憑什麼一口咬定你是他女兒,使你如此難堪?」

  「我不知道。」我猛喝咖啡提神,最近又接了一個示範社區的規劃,其中的庭園有兩千多坪(一坪合3.3057平方米),除了草坪、花圃,還要做運動設施、兒童遊樂器具。整個設計使人忙得暈頭轉向。

  「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打算?」我茫然地抬起頭看他,我前天才回辦公室,但一回來便進人戰鬥,連進人狀況的時間都沒有,就得鼓足了力氣來打這場仗。

  張飛龍對我的答覆不滿意,在地毯上走來走去,走得人心慌。

  「有了。」他忽然叫。

  其實我很不希望他在這兒窮攪和,他根本幫不上忙。就算他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去梁光宇面前替我打抱不平,更何況這種事根本扯不清。

  「你還有什麼親戚沒有?」他問。

  「沒有。」我父親母親在1949年時隨國軍渡海來台,能保命巳是萬幸,哪有什麼三親六戚一道來?

  「連一個伯伯、叔叔、舅媽、阿姨都沒有?」他在敘親屬篇。

  「沒有。」我歎了口氣,也許慕塵說得對,無論梁光宇說什麼,不去搭理他就算了,他有通天的富貴,也沒法子拿我怎麼樣。

  「你父親工作的地方,總有幾個長官、朋友吧?」

  我搖搖頭。

  說也奇怪,從我懂事起,我們就不斷在搬家,從這裡搬到那裡,從南部搬到北部,父親也老在換工作,我有時不禁要懷疑,我們到底是因為他換了工作而搬家,還是因為要搬家他才換工作。

  在印象中,他也沒什麼朋友,而且從不把外人往家裡帶。在我考上大學那年,有個小時候的鄰居看見了榜單,從電話簿上找到父親的名字,打了電話來向我恭喜,父親突然告訴他,沒有江楓這個人。

  他似乎很孤僻,而且孤僻到不近情理的地步。

  我曾問過他為什麼沒有朋友,是不喜歡嗎?他回答,不是不喜歡朋友,而是知音難尋,與其濫交狐朋狗友,受到連累,不如潔身自好。

  我當時覺得他回答得很牽強,難道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世界上連一個好人都沒有?

  但我不敢反駁父親,他疼我、愛我超過別人的父母,我豈能夠忤逆不孝。我也是打心底的尊敬他,希望將來能夠孝順他,真可惜……

  「你母親那一方面呢?」恍惚間,張飛龍又問。

  「她——很早便過世了。」

  「對不起。」

  「不要緊。」

  我們又陷人沉默。我希望他能趕快離開,我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趕。

  「楓姊,你的電話。」田蜜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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