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暈倒了。」他作勢往下滑,躺在地毯上翻白眼,不肯起來。
「我數到三,你不起來我就上樓了。一、二、三——」
「呀!我怎麼又醒了?咦!這是什麼地方?是天堂嗎?一定是,要不然怎會有仙女呢?」他做茫然無知狀,朝前摸索著。
「慕塵,再胡鬧我生氣了!」
「好吧!別生氣!」他央求著,「算我怕你!」
「我們談正事。」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你得去律師樓簽字,繼承星辰居。」
「我侵佔了你的特留分,依照《六法全書》規定,我可以放棄繼承權。」
「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
「你怎麼知道不會?」
「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她一生辛苦,結果全被公司侵吞了,好不容易剩下這一點產業,你忍心丟棄?」
「你認為星辰居很珍貴嗎?」我吸了口氣。
「當然。」他漂亮的臉繃了起來。
「既然如此珍貴,我怎麼能收?」
「這是媽媽留給你的。」
「我不需要。」
「江楓,你好固執。」
「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固執。」
「你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沒有理由繼承,我既不姓沙,也不姓秦。」
「你差一點就姓沙了,」他瞪著我。
「那也只是差一點,沙慕竹死了,對不對?」我輕聲地說。
「可是我還活著。」
我笑了。淚珠卻沿頰而下。我用力拭去,我不該哭。
「你哭完又笑,怎麼回事?」他大感迷惑。
「因為我病了。」我喃喃自語。
「什麼病?」
「神經病,只有神經病才會坐在這裡跟你囉嗦個沒完。」
「你這樣說不怕我傷心?」他瞪著人,眼光哀怨。
我不由又笑了出來:「好吧!言歸正傳。秦阿姨留給我的戒指我收下,星辰居我不要。」
「我也不要。」
「你留著。等你回美國去後,我雇工人來看守,按時清理,打掃。」
「誰告訴你我要回美國?」他跳了起來。
「阿唐說的。秦阿姨的事已經辦完了,你不回去幹嘛?」我沒好氣。
「好吧!」他做出一種「既然你已經知道」的表情,「我是要回去,但是我不放心你。」
「我可以過得很好。」也許是因為離情,我的心緒變得哀愁,變得複雜。
「你會嗎?我很懷疑。」
「你懷疑什麼?」
「懷疑你的飲食起居。江楓,其實你只是外表唬人,你並不會照顧自己。」
「我不會照顧自己?難道我長到這麼大還是你教的不成?」
「你的福氣好,周圍儘是關心你的人,他們愛你、照顧你。」
「這不就成了?你走了還有人關心我、照顧我。」我故作輕鬆。
「梁光宇?還是那個綽號叫張飛的總工程師?」他沉不住氣了。
「你知道張飛?」
「怎麼不知道?哼!孤獨一匹狼。」
我明白了,一定是田蜜告訴他的,小丫頭太多嘴。
「他預備怎樣照顧你?」他充滿了妒意,溢然於外的神情有種特別的光芒,教人看得發呆。
我對自己低低歎了口氣,或者,我陷得太深了,我已經喜歡上慕塵——就跟那些熱情、瘋狂的少女們一樣。
而我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抗拒著這樣的情感嗎?
「你默認了?」慕塵緊迫著問。
「默認什麼?」
「你跟張飛,你會嫁他,對不對?」
「我不知道。」我用力地絞著手,真但願我會說謊,只可惜我說不出口。
「我不相信你會愛他!」
「這跟愛不愛有什麼關係?」我發出刺耳的聲音,「慕塵,你太年輕了,年輕到不懂得人的相處是怎麼回事。」
「什麼相處?」
「人跟人的相處,並不一定要有愛,有時候,連最簡單的喜歡都不需要。」
「你又知道了?」他諷刺地瞄我。
「你的感情沒有受過創傷,愛不曾被折磨,你當然聽不懂我說的。」
「又來了。」他以手撫額,厭惡地別過臉,活像我犯了什麼大不敬的罪冒犯了這個天才鋼琴家。
「我原諒你。」
「你說什麼?」他不能置信地回過臉來。
「我原諒你所作的一切。」
「你真是寬宏大量,問題是我什麼都沒有對你做。」他因為生氣而面色變得蒼白。
「是嗎?」
「至少我應該告訴你『我愛你』。」
「你說過了。」
「我還要再說一遍。」他抓住我。
「我要叫了!」
「隨你!」
他說著,然後狠狠逼上來。我被他抱得幾乎透不過氣,但緊接著的,我都被淹沒在一種奇異的,混和著快樂、渴望與刺激的浪潮中。
那樣激烈、動情一吻,只有夫使與魔鬼的綜合體才做得出來。
「我愛你!」他不斷地吻著,不斷地重複著。
我害怕他那樣的情慾,但是就連我也快要失去理智。
我們已徘徊在風暴的邊緣,兩個人都無法控制,也沒法子叫對方住手。
我渾身一陣陣痙攣著,那歡樂,甜蜜,與曾經失去過的痛楚,都被他一雙大手揉著,揉得我如癡如狂。
我不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們完全憑本能……
在這美麗的月夜……
第九章
我醒來時,還在慕塵的懷裡。
月亮已經從雲中隱遁,天邊有了一線魚肚白。
我輕輕掙脫慕塵的手,面紅耳赤地爬起來,整理好衣服。
「慕塵,慕塵。」我輕輕推他,馬上就天亮了,阿唐就要起床了,讓她看見慕塵四仰八叉地躺在這兒,恐怕要鬧出笑話來。
他卻不醒,發出了幾聲模糊的聲音,又在地毯上翻了個身。
我急了,猛力推他。
他這下才醒,等他一睜開眼,我拔腳就溜,一回到房間,就鑽進了毯子。
他沒有跟上來。
我相信他若發現了自己做了什麼,必然會十分詫異,也許還會後悔。
但我不。
我絕不後悔。
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移不悔。
我抱緊了枕頭,把臉埋在裡面。
我想起了慕竹,奇怪的是,我也不覺得慚愧,他向來都鼓勵我去做想做的事,更希望我會因此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