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法子?」倩宜吃驚地抬起頭。
「這兒的醫生既然治不好他,我要把他送到美國去。」
「可是醫生說他還不能移動。」
「我不能在這兒等到他能移動,你懂嗎?他是我的兒子,我可不能眼看著他後半生殘廢。」
「媽,您這樣做會害死他!」倩宜為婆婆乖張的決定先是駭然而後哀求。
「他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害他?」太后嗤之以鼻地瞪著倩宜。
老天!倩宜心中哀叫一聲,這個有權有勢的老婦人,真是愈老愈糊塗,簡直到不講理的地步。
「不!媽!為了德金,我不能讓您這麼做!」倩宜突然挺起了胸膛跟她一向所敬而遠之的婆婆抗沖。現在,不再是表現孝心與賢慧的時候,她必須竭盡所能,據理力爭。
「你敢違抗我?」華老太太這下是真生氣了,一雙眼睛簡直可以噴出火來似的。
「媽,您千萬別生氣,我說的是實話,醫生再三警告我,千萬不能隨便移動德金,要不然——」
「庸醫,庸醫,只有你這種笨蛋才會聽這種話。」太后大發雷霆,所有高尚的教養全不見了:「你不用阻止我,再多說也沒用,我早打定好主意,要聯絡我的私人醫生,送他到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
「媽——」她哀叫一聲,這個任性的老太婆,她怎麼從來不肯用腦筋想想她到底在做什麼?就像是那為了自己一時高興,硬撮和上德金跟他的第一任老婆,結果害得德金飽受折磨,那幾年的婚姻生活也成為德金這一生最痛苦、最黑暗的時期。
「我要打電話了,你出去吧!」太后一揮手。
倩宜茫茫然地步出房間,門在後面才一關上,一陣暈眩,她整個人就心力交瘁地幾乎栽倒在地。
回到房裡,她才喘了一口氣,立刻撥電話給江明漢,可是她嫂嫂在那一頭用抱歉的口吻說她哥哥接了個辣手的大案子,正忙著呢,然後再問她要不要留話,倩宜想了一會兒,告訴她不必了,掛上電話時,那種空洞的感覺益加強烈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孤立無援,所有問題,都得靠她自己去解決,沒有人可以商量,更沒有人能替她擺平一切。
但她與從前不同,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多月,她卻變了許多,至今,她在這些打擊中,弄明白了什麼是堅強。「我絕不能倒下去!」她喃喃自語著,眉宇間流露著無限智慧。然後她離開鏡子,打開公文包。
但她這種願意與命運搏鬥的決心第二天就遇到逆轉的情勢。
「算你有見識!」一大早,太后就差管家把她找了去,嚴肅的臉上令人不寒而慄:「我把德金的情況告訴我的醫生,他也不贊成現在移動他。」
天!倩宜鬆了一口氣,反而覺得天旋地轉起來。
「但是——」華老太太繼續說:「他答應我,下個月他到遠東來度假時,會順道來看德金,到時候他也許能想得出辦法送德金到美國去。」
「謝謝媽!」倩宜是由衷地感激。
「不必謝我!」太后瞪視著她年輕美貌得讓人放不下心來的兒媳婦:「我只是想讓你曉得,我雖然脾氣大了一點,但可不是你心中所想像的那個專權、跋扈,又無知無識的老太婆。」
☆ ☆ ☆
德金終於走了,當他在醫護人員的簇擁下離開這所豪華的宅第時,倩宜的心也跟著空了。自從迸發了肺炎後,他雖然慢慢好起來,但是神智仍然昏迷,直到前天才略見清醒,但也只是醒來幾分鐘,又陷於昏睡之中。
他的母親成天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像好不容易等到晚年才能獨佔兒子似的,不過,這樣也好,倩宜反而更能專心忙公司的事。但當老太太千里迢迢請來的名醫把臥病的丈夫帶走時,倩宜心裡卻湧起了痛苦。
德金在家,即使是病得連話都不說,她也覺得心裡還是有根支柱,現在他這樣去了美國,到底還能不能活著再進這個門……
倩宜走進祈禱室,在小小的神壇前跪了下來,開始向聖母瑪利亞祈禱。她那雙大而黑的眼睛中浮起了淚水,在聖壇搖曳的燭光裡,顯得是那麼孤單而無助,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面對著那麼大的公司,那麼廣的世界,和還有那麼長的人生。
「大慈大悲瑪利亞……」她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我祈求您一定讓我的丈夫回來,我不能沒有他……」
☆ ☆ ☆
這像是個拼圖遊戲,而且愈來愈上癮。
白莉莉已經挖開金夫人第一個秘密時,就忍不住要深掘下去。她以為自己機靈無比,但當金夫人差侍女請她去時,她才知道金夫人其實也不好惹。
「請坐!」金夫人很客氣地指著玫瑰紅的軟椅。
她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去四下瀏覽著,雖然只是招待客人的小廳,仍然極盡香艷之能事,古典的傢俱,浪漫的燈光,襯著牆上那些精彩的半裸壁畫,讓人目不暇接。
她的視線落在小鳳身上時,也是一樣的尖刻,小鳳這個丫頭實在長得不錯,尤其那一雙妖嬈的眼睛和水蛇般的身段……白莉莉不禁想起那天密室的情景,金夫人既是同性戀,而且十分變態,那真不知道她跟小鳳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
「嗯哼!」金夫人何等晶瑩剔透,一見白莉莉瞧小鳳的眼光不善,立刻咳了一聲。
「金夫人的客廳好漂亮,是一流名家設計的吧!」白莉莉收斂了心神隨口讚了一句。
「哪裡,只是隨便的佈置。」金夫人笑了,她客氣了兩句,就轉頭對小鳳說:「去問廚房一聲,我要的點心好了沒有!」
小鳳走了後,金夫人笑得仍是十分嬌媚,但一雙眼睛冷冷的。「白小姐,你知道我今天請你來的意思吧?」
「是不是我的會籍通過了?」她毫不在乎地回答,一邊觀望金夫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