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來:「麥先生,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
☆ ☆ ☆
江倩宜冷眼旁觀,覺得今天陳太太很不一樣,儘管她跟平常一樣地忙碌,也同樣地努力,但在她身上有種十分特別的氣氛,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發生在這個中年女人身上。
幾次倩宜都忍不住想開口問,但話到了嘴邊又縮了回來。陳太太是她最得力的助手,而且忠心耿耿,相信就是華德金從前在這個辦公室時,陳太太也沒這麼賣力;但這一切的表現都屬於辦公室的,她實在難以啟口過問部屬的私事。
到了中午,陳太太跟她說要出去一趟時,倩宜更驚奇了。怎麼回事?陳太太從不出去吃中飯,她總是利用中午跟著江倩宜一道整理資料,或是用電腦做分析。
「我女兒女婿下個月要從西德回來,我想去給他們買點東西。」
這根本不是什麼理由!百貨公司一直開放到夜間十點,更何況昨天還是假日。
她有的是時間去買,怎麼偏挑中午吃飯去?
「你去吧!」倩宜准了她的假。
陳太太走了後,她也停下了工作,按了鈴叫助理秘書把這兩天的報紙送進來。
才一打開,她整個愣住了。這怎麼可能?
在社會版的頭條新聞上,竟是麥哲宇的照片,還有白莉莉。
她死了?倩宜往下讀內容時,不禁全身發冷,她作夢也想不到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會扯在一道,尤其是麥哲宇那樣的翩翩君子。老天!她完全被他蒙蔽了,還幾乎要承認他在她心目中的……,倩宜咬緊了嘴唇。
這個玩笑太惡劣了,她心上湧起一陣淒楚,好半天她才領悟出她真的很難過。報紙從她的手中滑落,她呆視前方,好半天都無法移動。
可是,上面所登載的就是真相嗎?她全身又是一驚,想起她剛剛嫁到華家,某些新聞媒體上諷刺性的新聞,除了諷刺他們是兩個勢力強大的家族聯姻外,還以嘲謔的筆調諷刺華德金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倩宜又拿起了報紙,至少麥哲宇只是涉嫌,那麼她又何苦急急地定他的罪呢?也許,他是無辜的……但當她看到第二份時,她的心整個涼了。
上面不但刊有另一個被害人魏小貞的照片,還繪聲繪影地描述了他平常有涉足這些聲色場合的習慣,以及他的逃亡。
☆ ☆ ☆
麥哲宇整整睡到黃昏,他醒了過來,雖然他的心中仍然思緒起伏,但比起昨天的惶惶然,已經好得太多了,至少,他不再那麼被驚愕、忿怒打擊得抬不起頭來。
陳太太比他意料中更早下班:「我告訴華夫人我女兒女婿要回國,得幫他們收拾屋子。」
「她——還好嗎?」也許是這句話在口邊盤桓得太久,也許是對她的思念太殷切,麥哲宇竟然衝口而出,講出口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你是說——」
看到陳太太那愕然又奇怪的表情,他知道她明白了。明白他對她的深情,但,還有什麼用呢?他已經——萬劫不復了。
麥哲宇心裡一陣黯然。萬劫不復——多麼好的形容詞,對他目前的處境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我相信——」陳太太咬緊了嘴唇,好半天才又開口,慎重地說:「如果你把實情告訴華夫人,她——很可能幫得上
忙。」
「不!」麥哲宇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千萬不能。」
「可是她已經知道了。」陳太太搖搖頭,她那經常笑容可掬的臉上有一抹憂色,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在為她的女主人擔心。
「你說什麼?」
「我中午回辦公室時,她的桌上攤滿了這兩天的報紙。」
「老天!」他一撫額,冷汗沁了出來。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夫人——相當明智,她不會相信這種栽贓的。」
「她親口跟你說的?」
「不!她雖然沒有親口說,但我自認能瞭解她,她的智慧與道德良心不會容許她坐視這件事。」
「不要再說了!」驀地,他痛苦地打斷了她,好半天,才嘎啞的說:「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準備走了。」
雖然大廈屋頂不像底下一樣佈滿了警探或眼線,但這是大廈內部的正常通道,隨時有碰到住戶的危險,所以一出門後,陳太太走在前面,不斷張望四周,認為安全無慮後就給他打手勢,叫他快步通過,兩個人好容易上了頂樓,都有些氣喘呼呼,陳太太的心更是「怦、怦」直跳。
到了隔壁樓頂,再溜下去就輕鬆了,他很快地就下了十二層樓,大大方方地由大門口走出去,那個埋首吃便當的警衛對他的背影看都沒興趣看一眼。
陳太太把車停在預先約好的巷口,同時不斷閃亮著尾燈,算是暗號,他一下子就找著了,立刻溜進了後車廂,躺在椅子上面。
車子靜靜地駛出巷道,路有些顛簸,對於這種落難的狼狽,他頗有感觸,但一切都漸漸習慣了。
人的適應力真是驚人!他苦笑了,短短的一夜間他突然改變了身份、地位,甚至連一個安身之地都不可得,但他什麼也不怪,他要留著力氣搜求證據還我清白,他相信,那個日子一定不會太遠。
「陳太太,」他終於開口了:「有個叫做薇尚的女子俱樂部你曉得嗎?」
「曉得,」陳太太連忙答應:「我們夫人就是薇尚的會員。」
「我想到那裡去。」他在黑暗中緊握住拳頭,解鈴還須繫鈴人,金夫人脫得了干係嗎?
車子出了城後,陳太太把車停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讓麥哲宇坐到前座來。海濱公路在白天清新宜人,但到了夜晚,就有些陰森可怖,海濤聲遠遠傳來,還帶著幾分寂寞。
麥哲宇低著頭坐著,海濱的夜色使得他的輪廓更深,也更有個性,他正在把一些事情兜在一起,由他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已經有些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