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激動,可能也是老夫人放出去的風聲。」
「都是我不好!」鮑丹妮用手摀住臉:「這場麻煩可說是我帶來的,那天我一時衝動寫了封信給江倩宜,其實也沒什麼,但老夫人竟然偷拆了,正好拿我的信作文章,陷害倩宜。」
陳懇納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跟她的大哥江明漢聯絡時,他始終吞吞吐吐的。現在我才明白他何以忍心把倩宜送到蓮心小築,原來他也中了老太太的毒。」
「我們想辦法把倩宜救出來!」
「——如果她願意走,她早就走了,她不肯走,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們何不試試看?」
☆ ☆ ☆
車子在蜿蜒的山道上開著,遠處山頭的雲霧,縹緲在翠藍色的虛無裡,一路上伴著山風野花,美得教人驚歎,但當快駛進蓮心小築的大門時,丹妮又恢復了原先的緊張。
陳懇納看她的表情,她的熱情與對哲宇無私的愛是那樣深深地感動了他。
執事嬤嬤出來接待他們,當鮑丹妮說出來意後,執事嬤嬤很為難地說:「華夫人在此地靜養,已經吩咐了不見客。」
「我們從很遠的地方來,有重要的事想找她說。」丹妮懇求著。「我們談完了就走,不會耽誤她太多時間的。這是我的名片,麻煩轉交給她。」
當倩宜從執事嬤嬤手中接到鮑丹妮的名片時,她大吃一驚,鮑丹妮不在美國和哲宇一起,到這裡來幹什麼?但她迅速地恢復了鎮定。
「請告訴她,我在此地靜養,不方便見客。」
「她說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您談!」
倩宜的心因為執事嬤嬤的這句話,像海浪澎湃般,整個翻攪了起來,鮑丹妮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從美國來到這裡,難道說——哲宇出事了?不不!她心裡不斷叫著,不會的!哲宇不會出事的。
「她有沒有說是什麼事?」倩宜勉強抑制心中的激動,到修道院的這些日子以來,她變了,變得心如死灰,但鮑丹妮的出現卻把一切都給破壞了。
「沒有!」
倩宜想了想,還是搖搖頭,她不能任丹妮隨便破壞她的平靜,她需要這份安寧,即使是哲宇——她心中又是一陣可怕的翻攪。她咬住嘴唇,打開了聖經,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半晌,她才發現她瞪視的竟是路加福音的第十三章——教人悔改。
執事嬤嬤悄悄地退下去,回到大廳後把倩宜的意思告訴他們,陳懇納固然失望,但丹妮簡直就失魂落魄似的,他勸了好半天才把她勸走。
「我該怎麼辦?」她喃喃自語。
「你已經盡了力。」他雖然敬重她,但對她目前的處境也愛莫能助。
「我知道我不能強迫江倩宜見我,但我相信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我倒想聽聽看,為什麼你這麼堅持要見江倩宜?」陳懇納搖搖頭。
「我希望江倩宜能原諒我的無心之過,但我更希望她能接納哲宇。」
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出口:「德金去世還沒多久。」
丹妮倒抽了口冷氣,「我看是夠久了,久得讓她把自己活活埋葬!」
終曲
那扇奶白油色的鏤花大鐵門遠遠在望時,鮑丹妮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來蓮心小築,這回,她不願再麻煩陳懇納,自己去車行租了車上來。她的駕駛技術無懈可擊,但心裡卻對陡峭的山路嘀咕不停。
這次出來接待她的,仍是那位執事嬤嬤。
「我想見華夫人!」
「她在靜養。」
「可是我一定得見她,後天我就回美國了,你再拿我的名片去試試看,也許她這回改變了主意也不一定。」
執事嬤嬤去了二十分鐘,當鮑丹妮正等得煩躁不安時,她回來了,而且帶來好消息:「華夫人願意見你。」
她們穿過重重的迴廊和花朵怒放的天井,來到了一個最偏僻的院落。鮑丹妮看著那個巍然聳立的高塔,不禁暗暗吸氣,她不曉得江倩宜是怎麼想的,看看這些白袍黑巾,如幽靈在各處靜靜出沒的啞巴修女,看這幢死氣沉沉的蓮心小築,再看看這層塔樓!她是童話故事中,被女巫咒語禁錮著的公主,難道她也在幽黯不見天日的塔樓中,放下長髮等待她的王子來搭救她!
古老的塔樓使鮑丹妮產生了作家特有的豐富幻想,但當她在塔中見到了江倩宜,她的幻想消失了。
在她面前坐著的,不是放下長髮等王子的公主,而是個美麗極了的女人。但和她的美不相稱的是她的嚴肅與沉靜。如果她不開口說話,她會使人誤以為她是一座大理石的雕像。
執事嬤嬤下去後,倩宜從書桌邊站了起來,很客氣地招待丹妮:「請坐。」
丹妮目不轉睛地看著江倩宜,終於明白麥哲宇為什麼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她了。她不但美得驚人,還有十分特別的氣質,是丹妮從所未見的。
「很抱歉上回我在靜養沒有見你。」一陣沉默後,倩宜開口了。
「我也很抱歉打擾了你,不過我謝謝你這次終於改變了主意。」
「是誰告訴你們我在蓮心小築的?」
「我從美國回來後,先到府上去拜訪,結果撲了場空,我只好向陳懇納打聽——才知道你住在這兒。」
「你到——舍下去過?」倩宜那蒼白沉靜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很震驚。
「是的,我還見到老太太。」
「天啊!」江倩宜低喊了一聲,蒼白的臉更白了,透明得像張紙。
「老太太還認出我——就是從美國寫信給你的人。」鮑丹妮鼓足了勇氣,她覺得有必要告訴倩宜。
「她——說了些什麼?」倩宜整個人幾乎有些搖搖欲墜,但這些也許只是的丹妮的錯覺,因為她立刻恢復了鎮定。
「我到府上去是想解釋我寫那封信是出於一腔善意,沒想到愈弄愈糟。」鮑丹妮低下了頭:「我想我該對這件事負責。咦,你為什麼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