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她是誰啊?」她是不是很想睡覺啊?小風仰起頭,終於逮到發問的機會。
孟恩君垂首望著這發問的孩子,半晌,才遲鈍地注意到他雙手皆沒有手掌。
「啊……」她放下茶杯,急急蹲下身和他乎視,連聲道:「你……你的手……全麼、怎麼會這樣……」好糟糕,得快點叫大夫來幫他看看才行——
小風歪著脖子,大眼瞅著她慌張的樣子,然後,抬起圓圓的腕節碰了碰她的肩膀。
「小心:」她吃了一驚,側身避開,用冰涼的雙手輕輕地包覆住他的小手腕。
「會碰痛的……小心點……」
「不痛的,大姐姐。」小風微笑,看著她的眼睛,稚氣的臉上有著靦覷。「從媽媽肚子裡出來就是這樣了,所以不會痛,妳不用擔心。」
「咦?」
「妳可以摸摸看啊。」他將另一隻手臂也遞到她面前。
「這……」她下意識地把眼光投向駱暘,他卻反常的沉默,並沒有任何回應。
她只好遲疑地伸出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撫上小風的手臂,發現他還是如陽光般笑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這才明白地確定他真的不疼。
望著他粉嫩的雙頰,不知怎地,她的眼眶濕了起來,突然覺得好難過。
「對……對不住!」她好笨,笨死了,又做錯了事,而且傷害到這麼可愛的孩子。
「不會啦!」小風拉開嘴角,笑容更大。「我真的不痛哦,因為是天生的,所以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已經很習慣了,只是偶爾還是會麻煩到其它人,我很高興妳這麼怕我痛喔,所以不會難過啦……大姐姐,妳不要哭嘛。」他趕緊反過來安慰她。
她只是蹲在地上低著頭,壓抑著啜泣聲。
小風傷腦筋地看向駱暘,駱暘撇了下嘴角,還是沒有動作。
啊,大哥好討厭喔,故意要他自己處理。小風皺了皺鼻子,忽地想到一個可以教這個姐姐不哭的方法。
「大姐姐,」他喚著,用圓手腕碰了碰她的頭頂,「大姐姐,妳不要哭嘛,每一滴眼淚裡面都住著一個天使喔,如果妳流很多眼淚,他們就統統跑出來了,沒地方住,很可憐耶。」要是眼淚掉在地上,就摔死了……唔,大概。
他伸長脖子要吸引她的注意,唱作俱佳,略顯誇張的語氣夾帶著比手動腳的豐富肢體語言,果然有了效果。
「……啊?」她抬起汪汪淚眼,聽不懂他口中的「天屎」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從眼睛裡跑出來,又為什麼很可憐?
「妳不要哭嘛。我告訴妳喔,我以前也不知道的,」所以跑掉好多可以帶來幸福的天使呢,「可是大哥跟我這樣說以後——」
「好了!」駱暘終於插嘴,粗獷的臉龐上有著怪異的紅暈。「小風,別再說了。還有妳,快點站起來,蹲在那邊多難看!」真該死,他八百年前編來哄小孩的蠢話也被搬出來丟人現眼。
她要是等會兒又問他,他可能會當場吐血。眼角瞟到小風在偷笑,他瞪過去,小風馬上掩住嘴。
人小鬼大!
把身上抱夠的障礙物一一除下,駱暘一手拉起她,「不准哭,小風都比妳勇敢堅強,妳是大人,作點榜樣給他們看。」逼視她,差點要從鼻子噴出氣了。
她瞅著近得快要和她額抵額的凶男人,一時倒忘了怎麼繼續分泌淚水。
「你要住在這裡一陣子,可別讓他們看笑話,知不知道?」他微瞇了下眼,才要再說些什麼嚇唬她,就見她瞠大那雙愛困眼連連點頭。
好……好近!她都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孟思君忍不住退了一步,心臟猛地怦怦跳。
有點怪……不是她多心……真的……
「咦?」手還壓著胸口,遲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他剛才的話,「我……我要住在這裡?」她錯愕地間。
「嗯。」他拎起放在地上的包包,繞過幾顆正在吮手指的蘿蔔頭,走向桌旁。
「我不知道妳有什麼困難,但妳不能這樣一直跟著我,妳既然學不會照顧自己,那我只好請人幫忙。」他把袋子放在椅子上,正好對著從廚房端菜出來的莫姨說:「莫姨,麻煩妳了。」略帶歉意的語氣。
「不會的。」她打趣她笑道:「我倒希望你像小時候那樣多依靠我一些呢。」長大了,就總把辛苦往肚裡吞,她多心疼!
「我可不小了。」他揚眉。
「在我眼裡,你跟小風他們沒兩樣。」她笑著舉高手,揉著他的短髮。
駱暘微怔了下,唇角緩緩上揚成淡淡的柔和弧度,餘光睇見有人在看,他咳一聲,轉過頭,對還沒進入狀況的孟思君道:「妳就暫時待在這裡,以後再作打算。」又轉過頭,「莫姨,我先走了。」
「不留下來吃晚飯?」還有幾個趕不回來的大孩子沒看到他,一定會失望。
「不了。」他為難他苦笑。最近的工作進度已經落後太多,今晚還得熬夜趕工,大概得睡在工作室了。「我走了。小風,還有你們幾個小傢伙,聽話點。」叮嚀著,得到他們每個人點頭點到快要斷掉的回復,才回身向外走。
「啊……」等等啊:孟恩君想叫住他,卻又不敢。
游移不安的視線正巧遇上莫姨打量的目光,她困窘地抿了下唇,掙扎了一會兒,她朝莫姨彎身鞠了一個躬,還是追了出去。
他要去下她了!她做錯事了嗎?沒有他……她……會覺得不安、會怕啊!
「駱……駱公子!」在前院喚住他,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我……咳、咳咳:」只是小跑一段而已,胸口就窒得緊,連話都說不全。
「妳在幹嘛?」雖氣惱,卻不忘拍撫她瘦得只剩骨頭的背,「深呼吸……慢一點……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妳有心臟病的,別開玩笑:」他生氣地教訓。
「你……咳:」她咳得額上的青筋都浮起來了。沒聽進他的怒氣,她只急道:「你、你要走?留下我一個人?」抓著他的衣袖,她已經顧不了禮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