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他就要離開,她便覺得好心慌。
他一愣,不懂她為何如此激動。
好像……很怕寂寞似的。
鎖著眉峰,他正色說道:「不是妳一個人,莫姨會照顧妳。」
「可、可是……」那位大娘看來雖然人很好,但是……畢竟和他不一樣啊。
她的表情,像是剛剛沒流完的淚隨時都會再掉。駱暘抬起手臂搭著她的肩膀,直直地看進她眼瞳中。
「孟思君,」他頭一次連名帶性叫她,猶如一道定身咒,今她整個人傻楞住。
「我不曉得妳究竟是怎麼了,或許有什麼苦衷:不過,妳若不能學曾這裡的一切,曾帶給其它人評多不便,也無法生存。我雖然請莫姨幫助妳,但是妳自己也要盡力,懂嗎?」他極其嚴肅的對她說。
她不懂。她不懂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她會來到這裡,更不懂為什麼她回不去長安……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其實是她啊!
無聲地搖了搖頭,她的目眶紅了大半。
唉!駱暘放開她,數了口氣,抬頭望著天空。一會兒,他旋過腳步走離,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他丟下她了。因為她又笨又煩人,所以連他都要丟下她了。
她低首盯著自己腳上的鞋子,眼前模糊成一片。
咬著唇,她沒有哭出聲音。因為……他叫她不要哭,所以她聽話……她聽……
「嗚……」抽泣聲終究還是溢出了唇瓣。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楸著自己身上的長大衣,是他怕她著涼而給她的,可是他現在卻要丟下她了——
「好醜的臉。」柔軟的手布隨著粗啞的話聲落在她頸間。駱暘到車上拿了條大圍巾,一回來就見到她皺著五官,哭得鼻頭都紅了。
「醜死了,妳別再哭了。」鬼都會被嚇跑,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快手在她脖子處打了個松結。
溫暖傳到她剛才冰冷的心口。睜著帶淚的眼,她傻傻地看著他,忘了言語。
駱暘抱胸,「今天寒流來,很冷,妳再吹風,發燒感冒是小事,要是發病就糟了。」呀,他不是要講這個的,拉回正題:「我並不是因為生氣才把妳往這邊丟。
妳手腕上有一道疤痕,那是妳昏倒進醫院的原因,我不知道妳有什麼天大的難處必須這樣才能解決;但是,既然妳運氣好,老天讓妳活了下來,那麼有些事情就更應該好好思考。妳留在這裡,對妳比較好。」疤痕?她掀開腕虛的袖子,果然看到一道深色的割痕。
這是……這是什麼?不是單純的傷口而已嗎?是……「她」自己劃傷的?為什麼要弄傷自己?
啊……所以,「她」才那樣笑,好像解脫了什麼似……「她」……自盡?
因為這個破敗的身體嗎?憶起自己也曾有過同樣的想法,她倏然心驚。他適才那一席話雖然是說給「她」聽,可她卻深刻地感同身受。
「你……你討厭懦弱的人?」或著,用死逃避痛苦的人?她心虛地間道。
「不。」他犀利的眼神纏上她脆弱的思緒,「我討厭想放棄自己寶貴生命的人。」他沉聲。
她一震!羞愧得不敢直視他。她的確是好想丟棄自己的命,每回病得嚴重了、意識昏沉了,她總希望能就這樣遠離一切苦難,別再張開眼。
她跟「她」是一樣的,只是「她」成功了,而她卻失敗了。
她不想活……而他討厭……
「不過,我欣賞知錯能改的人。」他狀似無意地補充,化解了她的窘境,「所以,妳就把這裡當成冬令營,好好地生活一陣子。」別再蠢得去割腕自殺。
她因為他的第一句話而頓住,沒說話,卻也不再哭了。
「可別忘記要定時吃藥。我走了。」揮個手,他準備再次告別。
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她抿了抿唇,鼓起生乎最大的勇氣表達自己的意見:「駱……駱公子!」她的聲音在風中更顯飄忽,彷彿沒吃飯似。「你……妳還會再來吧?」來找她,或者是……來接她。
話出口的同時,她只覺面頰熱得像是有把火在燒。
不要緊!不要慌!駱公子常告訴她,講話不能只講一半,要全部說出來。
所以、所以……不要駝背!她挺直了腰。
她也不瞭解自己怎會如此依賴他,只是腦海中反覆記得,第一眼看到他好凶的臉,她就告訴自己:要印在心中,絕不能忘記他伸出的手和他粗柔的聲音。
心跳得好厲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要是跳出來被他看到了,那怎麼辦?
她閉緊了眼,等他的回答像等了一生的時間。
駱暘睇著她,從她臉上梭尋到那顯而易見的期待。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思緒,腦中竟起了波紋。
為什麼……她會信賴自己到這種地步?
他這樣的長相,連進銀行領錢都會被警察盤問;走在街上,流浪狗會來著尾巴自動離開:女孩子晚上看到他,沒哭倒在地已算不錯了;房東太太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槍擊要犯,因為怕被幹掉才肯把房子租給他。
而她卻一股傻勁地相信他?到底憑的是哪門子的見鬼原因?
他笑出聲,有著鬍渣的下巴收縮著,越笑越不能止,到最後,乾脆放聲大笑。
連房子裡的小鬼們也都好奇地從窗口探出頭張望。
她被這笑攪得一團混亂,以為自己又做了什麼蠢事,卻不明白這次他怎麼不是用罵的。
「妳真有趣。」笨得有趣。笑聲漸緩後,他說。
「啊?」癡楞的大問號。
「我當然還會再來的,傻瓜。」他邊往外走邊揚聲:「我答應妳,不會不管妳的。」就當他們有緣吧。
呆了半晌,她才興奮地紅了臉。
他留下的笑聲被寒冷冬風吹了開來,擴散成無限柔暖。
第四章
那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就像是件了一個惡夢醒不來般,心口被壓得疼痛難耐,不論她多想掙脫,終究只能無力地在黑夜裡獨自陷落。
她曾怨過,為何她必須承受這種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