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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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他無言地地傾聽,神色溫和。

  「可是啊……我很幸運,因為有個人幫了我。雖然他似乎感覺我有點不尋常,可還是忍耐又細心地照顧我,請人教我在這裡重新開始,增加我的朋友和快樂……他……他甚至改變了我某些非常不應該的想法,我好感激、好感激。」

  「只有感激?」他瞅著她。

  她笑出聲,表情卻有點悲傷,又帶著疼痛。

  「駱大哥,你……知道「七出之條」嗎?」摸上他的臉,她一些一些地觸碰著,「在我以前生活的那個環境裡,身體不好就像是一種重罪,像我這樣帶病的女子,是沒有被人愛的權利的……」

  他沒有安慰,沒有回答,也如平常般沒有深思她那又古又今的話,只是反問:「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妳會如何?」

  幾乎是同時,她顫著睫,綻出了笑顏。

  「嗯,我不會走,也不會改變心意。」她知道,她一直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你教會我的。我現在不認為那是一種罪……而是一種考驗。如果有人能接受這樣的我,通過這個考驗,那人才是真的……真的愛我……對不對?」

  「對。」他板著臉嚴肅道:「所以,妳什麼都不要亂想,也不要作這種奇怪的夢,乖乖地當個好吃懶做的病人就好了。」

  他說對呢,這麼毫不遲疑。

  他有沒有察覺,他等於說了「愛她」這兩個字?她本以為,他這麼容易害臊臉紅,是一定不會講這種話的。

  她怎會不幸?她怎會命不好?

  是不公平也好,是一個機會也好,是陰錯陽差或者天可憐見,怎樣都好。

  她的確失去了很多,但是,如果她擁有全部,就沒辦法遇見他:沒有遇見他,她就只能抱著遺憾、滿心的想與恨,直到死去。

  她深深地望著他,久久,才低聲道:「或許,我會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跟你相見呢……」

  「……什麼?」

  「不,沒什麼。」或許,晚點再告訴他,她還夢到了他們倆白頭的樣子。

  「別再說話了,妳聲音啞了。」

  她點頭,讓他陪在身邊,靜了一會兒,她又開口:「嗯……駱大哥。」

  「又怎麼了?」

  「什麼是開刀?」

  他一頓,對上她睜大的眸半晌,才了開眼耐心道:「開刀……開刀就是把妳身體切開一個洞,然,在妳身體裡進行治療……」

  「好、好恐怖……」

  「咦?咳!其實醫生是趁、睡著的時候才會動手,妳不會痛,也不會看到血,所以……」

  另一個開始

  「老大!你有沒有搞錯!你突然改成這樣我很難做耶!」常雅文頭上戴著工地的安全帽,一手拿著建築圖稿,一手拎著把鐵錘,看到駱暘來了,立刻飛奔上前張牙舞爪。「咦?思君,妳出院了?」慢了半拍才看見他旁邊的女子,她大聲地表現自己的驚訝。

  「嗯。」孟恩君微笑,「妳還是一樣有活力。」

  「那可不!我的優點嘛!」哈哈兩聲,她伸手就想搭住她肩,不料卻被一隻大掌從中阻擾。「幹嘛啦!」她瞪著自己的師父兼老闆。

  駱暘瞥她一眼,道:「她才剛出院,身體還很虛弱,妳別把細菌傳染給他。」

  「什麼細菌?!」常雅文本想和他理論,後來一看自己滿佈泥塵的雙手,連忙後退兩步,跳開一個距離。「妳還不是有細菌……虐待人的細菌。去!」暗暗念兩聲,她給了他一個白眼。

  「妳過來。」他牽著身旁人的手就要走。

  「等一下啦!」常雅文趕緊追上,手一揚,指著圖稿上被修改過的地方。

  「還沒給我解釋清楚,你這個地方——」

  他停步,側首,挑眉道:「妳一個建築系高材生,該不會運這種小事都擺不乎吧?一知他心意,但被他這樣在人前呵護倒是很少有過。孟恩君不禁紅了頰,自己在心底歡喜,是對雅文不好意思了。

  她呆了下,隨即光火,「你說什麼?!」居然敢懷疑她的專業知識和一步一腳印被虐待而累積出來的技術:她指著他的鼻子,「你別以為妳現在出了名就有什麼了不起,好啊好啊!我要是不把它搞定,我就不姓常——」隨著語音的拖長,她奔回臨時搭建的休息處,召集那些被她唬弄說是校外教學、其實是來做工的同學朋友,外加只是有點交情的路人甲乙丙丁,開會協商,排除困難。

  「雅文……」

  「別管她。」輕拉著孟恩君,他老神在在地帶她往後院走去。

  她又好氣又好笑,「你對她好壞。」

  「這是磨練,這樣她才會進步。」一點都不慚愧。走到一個定點,他指著這棟他住了二十多年、現在即將步入改建的兩層樓老房子。「最右邊的地方,我想把它打通,這樣子那個房間就會變大些。」

  她抬頭望,那裡是他搬出去前住的房間。「為什麼要變大?」

  「因為本來是一個人睡,但以後就是兩個人了。」他的視線不是放在她身上,話聲也比剛才僵硬了點,像是極為不熟悉。

  她楞住了。轉動脖子,凝視著他,差點找不著自己聲音。

  「你……說什麼?」她顫語:「再……再說一次。」

  「我說,以後就是我跟你兩個人一起了,所以房間要大一些才好。」他重複道。本來不想先講的,見她傻傻地瞅著自己沒有反應,更加覺得大概太過於突然。

  場台好像也不太對。還是要送束花,然後半跪在地?

  ……他絕對做不出來。

  清咳一聲,他紅著耳朵回過身,準備亡羊補牢轉移話題。

  「我聽小風說,妳喜歡在院子這塊空地種花,所以——」隨著一個從背後而來的撞擊,他的話聲中止了。

  緩緩地垂首,睇著環在腰間的骨瘦手臂,他的眼神充滿憐惜。

  「這是妳第一次主動抱我。」他知道她很保守,每每都是他先親近,但卻又擔心她不喜歡。她會有這種舉動,他簡直要感動得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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