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婷那編貝般的牙齒用力咬住了嘴唇,一轉身,她就離開了窗邊。
「你要做什麼?」陳國倫用力地拉住她,手勁好大,像鐵條般卡住了她。
「父親才剛過世,他們沒有權利來打擾他。」她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克制自己的忿怒。
「你即使下令關起大門,他們也會由圍牆爬進來,依婷,別傻了,你會把事情鬧大,鬧得不可收拾。」
「我該怎麼做?」氣忿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他們是債權人,有權利來聽遺囑!把眼淚擦掉,現在,你要保持鎮定,一切聽我的,只要我在這兒,對債權人而言,便是一個最好的信用保證,誰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那些記者呢?」
「隨他們去吧!他們是最唯恐天下不亂的。但我相信他們對婚禮會遠比對喪禮感興趣得多!尤其是企業家與藝術家的結合,將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你想,誰會傻得白白放掉這樣刺激的消息呢?」
「我真不懂你是來幫助我還是來利用我!」她恨恨地抹掉眼淚。
「我沒有必要幫助你,更不必利用你,雲依婷!你給我好好聽著,我只是要你,從此刻開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你除了把身體交給我,我還要你的靈魂。」
「你這個魔鬼。」
「淑女不可以罵髒話,你更不可以!」他收起嘻笑之態,「你是我的女從,知道嗎?做我的女人就要守我的規矩,別想搞花樣!如果我發現你不忠,我會殺了你。」
沒有人能夠阻止記者去得到他們所要得到的新聞,尤其是當他們猶如蝗蟲般成群湧到時。他們是現代的鐵甲武士,一身刀槍不入的功夫加上一張能把死說活的嘴,就是天王老子也難以抵擋。
當企業強人云上峰的女繼承人從樓梯口出現時,所有的攝影鏡頭全對準了她。
她是鼎鼎大名的攝影家,,一向指揮別人的喜怒哀樂,沒想到此刻卻活生生地任人隨意拍攝。真是哭笑不得。
她鎮定地由樓上走,脂粉不施的臉蛋,白裡透明,優雅的氣質,驕傲的神態,登時震懾住亂糟糟的場面。
宣讀完遺囑後,當其他的債權人知道下面竟是一個婚禮儀式,不禁騷動起來。依婷發現他們是有備而來時,心中暗暗一凜,如果不是陳國倫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她真不知該如何應付。
但也正如她所考慮過的!他究竟是來幫助她的,還是利用她?
呂承達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精明、刻板的表現只像是一名成功的律師。
依婷注意到陳國倫那諷刺的眼光,不管他知不知道呂承達的愛慕,但那眼光似乎都在說:現實畢竟是現實,那個膽小鬼只稍遇挫折就退卻了,除了我,你還能期望誰嗎?
鎂光燈重新閃起,水銀燈的亮度更像是在採訪什麼要人似的。
這的確是個意外。
誰也沒料到一向玩世不恭的花花大少會想成家,尤其剛剛喪父的女繼承人。
可是陳國倫拿出了白金鑲鑽的訂婚戒指套上依婷的玉指時,大家又屏住了呼吸。
這是出乎的意料的神聖場面,即使只是雲海山莊臨時佈置起來的大廳,在感覺上也像是聖羅馬大教堂。
氣氛端凝而嚴肅。
英俊的新郎體貼的扶著哀愁傷感又弱質纖纖的新娘,那多情溫存的情形,使人畢生難忘。而在巨大的哀傷中互相安慰的結合,將會是個什麼樣的姻緣?
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並且盡其所能的遐想著。
多麼浪漫的婚禮,又是多麼羅曼蒂克的一對佳人。
她的一身白裳是如此簡單,如此樸素,也是如此敬誠。
即使雲依婷心中不是情願就這麼委託終身,但氣氛的美好,仍使她幾次都禁不住淚眼盈眶。
「父親,請原諒我。」她一次又一次在心中請求著。
最後,在簡單、隆重的儀式結束時,新良依照滿堂臨時賓客的要求,鄭重其事地當眾親吻新娘,那一吻有著電流通過的感覺。
她一陣難以自拔的暈眩,但由於始終低垂著眼簾,不僅不能表達她的憤怒,相反地益添楚楚可憐的印象。
「振作一點!」陳國倫的臉上滿是柔情蜜意,湊近她耳邊的低語卻如寒冰。
她勉強抬起頭,為蜂湧而上的攝影機展露訂婚儀式中該有的歡顏,但那笑中帶淚的瞳中,美得彷彿是谷間一朵含露的百合花。
「恭喜!」儀式完全結束後,第一個上前向新人致賀的是呂承達。
陳國倫很得體地面露微笑,跟大家一一握手,依婷卻覺得精疲力盡。心得這個婚禮是短短幾十分鐘佈置出來的,但該有的東西一項也沒缺,甚至包括她手上淡黃色的薔薇花束,都是由花園中現摘的,用不著她多開口,一切準備得好好的,而且十分莊嚴。
然而,這不是她心目中的婚禮,正如同陳國倫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
迪瑞!她的嘴唇抖動,無聲地一遍又一遍咀嚼內心的苦味。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哀愁,每個人都能她戚楚的模樣,對於能挺身而出替她解除危機的陳國倫也增添了不少好感。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本來是個該劍拔弩張的討債場面,由於意外的婚禮而消除了危機。陳國倫不但幫了她的忙,也同時幫了大家的忙。所以眾人才能以欣賞的眼光看這對珠聯璧合的佳人。
「戲演完了,你可以走了。」最後一位賓客走大門時,依婷轉過頭,冷冷地對陳國倫說。日光下,她搖搖欲墜,蒼白得可怕。
「不要對我揮舞蒼蠅後,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陳國倫又恢復了花花大少的調調。
「在正式結婚之前,我不希望再你。」她憎惡地看著他,彷彿他是條有毒的蛇。
「很可惜我卻不這麼想。」陳國倫笑得十分詭譎,胳膊勾住她的柳腰。「我是你的未婚夫,只要我高興有權利隨時見到你。」
「我是嫁給你,不是賣給你。」她努力掙脫他的鐵臂,但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