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的手指發癢,耳朵鳴叫。他已很久沒有如此想除去生命中的某種東西了。她的尖叫聲使他脊骨一陣痙攣,全身的肌肉都緊張了起來。她的臉呈鮮艷的紫色,拳頭則是白色,而她的聲音……天啊,她的狂叫聲在屋內不斷迴響,他只能用想像的來形容她的聲音:大峽谷裡數千隻病得快死的狼嚎聲。某種東西掉到他的頭上、肩上和手臂上。是乾草!兩隻蟑螂爬到他身邊的地上,壁虎則紛紛像落至草牆上的雨點般匆匆地奔走而下。
賴莉兒快把屋頂掀了。
路拿很快地用東西塞住她的嘴巴,山姆緊繃的脖子和肩膀肌肉霎時鬆弛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但她又把嘴中的東西扯出來,繼續尖叫。
「那東西掉到哪兒去了?」路拿和他的守衛們搜尋著地面。
她坐在那東西上面。山姆看到她把它塞到她的裙子下,這表示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天啊,她還真能叫。他甚至聽見了自己牙齒震動的聲音,如果不是對路拿恨之入骨的話,他會自己跑過去拿起那該死的東西塞住她的嘴巴。他曾經歷過更可怕的折磨,但以十級來評分的話,此刻至少可以列至第八級——第十級的那次使他失去了一隻眼睛,那是被鞭子打瞎的。
路拿終於放棄搜尋走向她,山姆僵硬了起來,直覺告訴他將會發生什麼事。她的臉仍脹成紫色,她的眼睛緊閉,而她的聲音則下降了八度。路拿站到她旁邊,臉上滿是憤怒和挫敗的表情,然後舉起他的拳頭,眼中閃著一抹病態的愉悅。
「如果你傷害了人質,是拿不到贖金的。」山姆說著,他的音調暗示著和他此刻的心情截然相反的厭煩。路拿的本意是打她一拳讓她閉嘴,山姆可以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這點。他太熟悉那種殘酷的表情了。
路拿停頓著,很明顯地在打與不打之間猶豫著,最後他終於慢慢放下他的手,但拳頭仍是緊握的。
「放開她。」在重重踩著長靴離開前,他對他的守衛們喊道,他們像他的影子般隨後離去,門重重地關上。
「你可以停下來,他們已經走了。」
尖叫聲逐漸消逝,她張開帶著淚光的冰藍色眼睛。
「很有效嘛,」他稱讚她道。「常用嗎?」
她凝視他許久,他也未移開視線,終於她沙啞地承認道:「只有當我想不到別的方法時。」
「那麼頻繁啊?」
「你知道嗎?山姆,你必須為這整件事負責的。」她防衛地說著。
「你說的也許沒錯,不過追究這些是沒有用的。」
「我父親會付贖金,他一定會的。你等著看吧,他會救我出去。」她一股腦地說著,聲音雖然肯定,但冰藍的眼裡卻顯示相反的懷疑。她視而不見地朝肩後的方向望了好久。
他曾遇過的女人中如果有需要被人救助的,大概就是她了。
「我從未對這件事懷疑過。」他說道,她轉過頭視線和他相遇,他好奇地想瞭解她現在的感覺。他可以自她身上感覺到一種渴望,彷彿她曾失去某些珍貴的東西。她避開他的視線,手則緊張地扭扯著鞋上閃閃發光的飾品。
這代表了什麼?他想著,她的行為根本就和她所說的背道而馳。那些動作顯示出她對能否獲救根本不確定,這和她剛才所說的相違背。她曾試著說得很肯定,然而她的眼睛所告訴他的卻不是如此。他懷疑這個可憐的小富家女究竟是想說服誰,是他還是她自己。不過他沒有批評她,只是警告她道:「不要再嘗試做這種特技表演了,路拿是不會饒過你的。他可以毫無困難地置你於死地,而已如果沒收到贖金,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她的臉變得比冬天的密西根湖更灰暗。
當她不尖叫時,比較容易讓人同情她。他不需要任何歇斯底里,所以他想還是不要對她說實話得好。至少他們能一起度過剩餘的時間,不管多久,剩餘的時間越多逃脫的機率就越大。
「好了,我確定你父親會帶錢來救你的。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家,到時你就可以回貝維多——」
「貝維德。」她心神渙散地糾正他,繼續撫弄著鞋子上的飾品。
「好,貝維德。回到你的山毛櫸農場——」
「山毛櫸農場。」她吸了一下鼻子,舉起一隻雪白的手指在她高傲的鼻子上摸了一下。
「好啦,無論如何,最後你就可以回到核桃之家了。」
她看了他一眼,然後稍微提高聲調說:「胡桃木之家。」
「胡桃或核桃有什麼不同?它們都是果實。不然就說你可以回到你該死的家好了,可以嗎?」真是痛苦,他懷疑自己為何要這麼做,誰要管她那些家的名稱,尤其是在她必須祈禱能再見到它們的時候。
她扭動了一下,然後從屁股底下拉出剛才塞在她嘴裡中東西。她看看它,接著抬頭環視著整個房間,輕快地走到水桶旁。
啊,小花兒要喝水了,畢竟她只是個人。一隻壁虎自黑暗的角落爬出來,爬到他腿上,山姆輕輕拂去它,討厭的小東西。啪喳的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抬起頭。
她正用他們的飲用水來清洗。
「你在搞什麼鬼?」他吼叫著迅速起身蹣跚地走過去。
她把手帕放進水中,拿起來扭干,然後擦拭著她的臉和脖子。
他在她面前直挺挺地站著,朝下怒視,不敢相信她會如此的愚蠢。
她用濕手帕擦擦眼睛然後睜開它們,繼續擦著頭髮下的後頸。在整個過程中,她都像只舔了奶油的貓咪般滿足地咕嚕嚕叫著。
「我在洗臉。」她表情無辜地回答,好像用他們僅有的水來做這件事是天經地義的。她彎下身子,金黃色的頭髮落在她的臉前,調整著頸後的衣服,透過頭髮她說道:「我覺得身體好黏。」
他從她手中搶走手帕。
她昂起頭,頭髮披散在背後伸手想抓回手帕。「你為什麼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