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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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忘了所有的淑女禮節,她抓著水壺猛灌了一口,然後咀嚼了一會兒,深呼吸後吞下去,根據食物的大小,山姆可以斷定那八成會像迫擊炮般擊中她的胃。

  她喘了口氣,接著又灌了口水。

  「最好吃完它,莉兒,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山姆看著天空,試著推算離天黑還有多久。時間不多了,他原先估計到達目的地時間錯誤。他高估了她,她走得比他預計的還慢。

  「我已經吃飽了,謝謝。」她將肉乾和水壺一併遞給他。

  他將肉乾放入背包中,將水壺掛回腰帶上,然後轉向她伸出手想扶她起身,不料她正轉過頭去用指甲挑著牙縫。

  「走吧!」

  她倏地像竹子般直坐起來,雙手落至膝上,臉上一副他逮到她做錯事般的表情。「我不介意你剔牙。」他把她拉起來。

  她有點惱怒地拂去臀下的灰塵。「我沒有在剔牙。」

  「當然。」

  「我需要一隻牙刷。」她說,一副那東西能解決她所有問題的樣子。

  他抓著她的手開始穿過灌木叢,速度比先前更快。「我會在下個軍營停留時替你買一隻,甚至加上一些銀茶具。」

  她嘀咕著希望快些到那個海灣好甩掉他。

  「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回過頭說道,然後以兩倍的速度繼續前進。

  她絆了一下。「你不能走慢些嗎?」

  「不能。」他把她拖過一叢和人一般高的棕桐樹。

  她又低語一些有關可憎的北佬不紳士的舉止。

  他將原先撥至一旁的樹枝放開,讓它們正好擊中她的臉,她憤慨地喘息著,可是他根本不加理會,拉著她全速奔跑。

  波光做湘的水面上是一輪粉紅色大火球的太陽,太平洋落日的燦爛色彩——金黃、火紅、淺紫及深紫色——揮灑在向晚無垠的天空中。白色的沙灘環繞著珍珠白的海灣,其後綠色叢林後方鋸齒狀的山脈在落日中襲上青紫色的薄紗。

  蕾莉癱靠在樹幹上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看著山姆在白色的沙灘上踱步。她的肺因剛才的疾奔而燃燒著,好像熾熱的太陽正梗在她乾澀的喉嚨中。汗水自她的臉上滴下,遭蚊吻的手臂陣陣作癢,像是她在有毒的橡樹叢中睡了一覺般。腿部肌肉則好比被打傷般的疼痛,可憐的雙腳已經腫了起來。

  「你看見船了嗎?」她坐下來用斷了指甲的指尖搔著作癢的手臂。

  他繼續走著,一度停下來踢了踢沙。「船不在這兒。」

  「你確定嗎?」

  他彎下腰來瞪著她,他的臉只距離她幾英吋遠,指向安靜而空曠的海灣。「你在前面看到任何該死的船隻了嗎?」

  她的希望正一點一點地死去,她低頭看著沙灘呢喃道:「我想也許是我看不見它。」「你是看不到任何東西,賴莉兒,因為根本沒有船,我們錯過它了。」他挫折地怒吼著,然後自言自語地叨念著要如何處置她。從他生氣的語調和脹紫的脖子——不是因落日而產生的顏色——她可以知道他絕不會歡迎她的下一個問題。她想知道他們接下來要怎麼辦,但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會現在問他,這並不是個好時機。所以她開始數手臂上蚊子的咬痕。

  他嘀咕著什麼他們正在坐以待斃,然後又說其實他們大可現在槍殺自己算了,因為現在的處境比死好不了多少。而當她正數到第二十二個咬痕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朝四周觀望了一下,然後拿下肩上的來福槍。

  他舉起它瞄準她的臉,她屏住呼吸。他要殺了她!他卡嗒一聲將槍上某樣東西向後推。

  她緊閉眼睛,背脊僵直,嬌軀的每束肌肉都像琴弦般緊崩著。她做了人生最後一次祈禱,祈求天主的寬恕,努力試著不尖叫出來。

  槍聲響起;她等待子彈的降臨。

  什麼感覺也沒有,老天,我八成已經死了。

  槍聲再度響起,她倚向樹幹,但仍沒有任何感覺。於是她睜開一隻眼睛,以為會見到站在珍珠門邊的聖彼得。

  但她只見到山姆寬厚的後背,他正面向海灣,來福槍指著上空,然後他開了第三槍,又仔細觀看水平線好一陣子。她鬆了口氣。

  「該死!」他重重地將槍托插入沙中轉過身來。「我們真的錯過他們了,經過那些該死的奔逃後,我們居然還是錯過了。」

  莉兒看向空曠的海灣,所有的事情突然湧向她。她的父親沒有等她,她對他而言畢竟沒重要到能讓他多等,又或者——這個想法深深傷害了她,甚至令她覺得幾乎要病了——或者他根本沒來。

  她的心梗在緊崩的喉中。她是孤單的,更糟的是她和山姆在一起。

  淚水幕然湧入眼中,她自內心深處發出一陣啜泣,無力地沿著樹幹滑下,砰然坐在沙上。她哭了又哭,而儘管她仍模糊地聽到山姆的詛咒聲,但就是無法制止自己的嗚咽。她現在是孤單的一個人了,遠方的兄長們也許根本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而她父親根本不在乎她。所有她隱藏、不願意相信的恐懼,如今都浮上來了。

  她的父親從未回家看他的女兒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她哭泣著,強烈地希望自己是個男孩而非女孩。如此一來他也許會回家,她也不會在這可怕的島上,和一個和她父親一般不想要她這個負擔的男人糾纏不清,而最後的這個想法令她更加無法承受。

  「不要哭,莉兒,不要哭了。」山姆大步走向她,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因哭泣而前後搖擺的身軀,雖然他手心發癢,但他實在不想給她一巴掌。

  於是他抬起她,可是她不斷地踢打、哭泣和扭動,所以他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他把她丟進海裡。

  不顧飛濺的水花,他轉過身走向幾英尺遠的岸邊坐下,等待她濕透但冷靜地上岸來。不過出乎他預料的,她雖然稍微安靜了些,但並未出現。咕噥和咳嗽聲代替了原本的哭喊,她的雙手在水面上瘋狂地揮舞著,整個人正像錨般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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