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山姆倏地站起來朝她沉下去的地點望去,雖然那裡的水深只及她的肩膀,但對她而言可不是如此。他潛入水中將她自水底拉起,彎下身子將她扛在肩上,然後涉水走回海灘。他把她放在仍溫暖的沙灘上,將她身體裡的水擠壓出來。她頻頻咳嗽,等到恢復正常之時,她早已筋疲力竭了。
他凝視躺在沙灘上的她,不禁懷疑這女人是他一生所犯錯誤的報應,假如真是如此,這種精神上的征罰比任何刑罰都可怕。
她翻身面對他開始呻吟,一隻手臂橫在眼睛上,一徑躺在那裡不斷地喘氣。最後她終於開口了,平板的聲音幾不可聞。「如果你想殺我,就請現在動手吧!」在演鬧劇啊!他厭惡地搖著頭說道:「起來!雖然你如果再繼續這樣表演下去會導致我被殺,我是絕對不會殺你的。」
她將手臂抬高幾英吋,紅腫的眼睛瞪著他。「你剛才卻想要淹死我。」
「我懷疑你會在不到六英尺深的水中淹死。」山姆拿起來福槍重裝彈藥。「我不會游泳!」
彈藥掉在沙灘上,他怒視著她。「什麼叫你不會游泳?每個人都會游。」「也許每個『男』人都會,不過不包括我。」她坐起來。「我以前住的地方女人是不游泳的,而既然我的哥哥們不認為那對優雅的淑女是安全或適宜的,我當然不會去學。」
「我原本以為不會有更糟的事發生了。」他喃喃低語著彎下腰撿起子彈。「不過看來我錯了。」
「所以你還是想淹死我。」她的語調中帶有發牢騷的意味,這是他以往從未注意到的。她勉強坐起來背對他抱著自己的雙膝凝視黑暗的海灣。
「如果我真想溺死你,你大可用你甜美的南方小屁肌賭我早就成功了。如果你再叫我一次該死的北佬,我就可能真的這麼做。」她坐著不動的當兒,他已將所有的東西準備好了。
「起來,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為什麼?」
「因為剛才我開的幾槍你父親的船也許聽不到,但其他人卻可能聽到,而我不願待在這看是誰聽到了。」他伸手要扶她站起來。
她看看他,然後抬高鼻子望向海灣。
「你想再游一次嗎?」
她眼睛睜大轉過頭,視線和他相鎖。緊張的氣氛持續了好一陣子,最後她看向他仍伸出的手。
「不要惹惱我。」他警告道。
她握住他的手站起來,拍掉濕透衣服上的沙子。
這是今天的第二次她從頭到腳濕透,這使他想起……「告訴我一件事,莉兒大小姐。既然你不會游泳,幹麼還要從船上跳下來呢?」
她將背後的裙據拉向前,好拂去其餘的沙子。「我本來是想跳到水桶上的。」「這不是我要問的,你到底為什麼要跳船?」
「我暈船。」她呢喃道。
他思索了一會兒她的答案,希望能在其中找出一些邏輯上的關聯——可是卻徒勞無益。
「所以你寧可選擇溺死自己,這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告訴過你我的目標是水桶!」
「讓我說說看對不對。」他倚向來福槍。「你暈船了。」
她點點頭避開他的視線。
「所以你寧可飛過槍林彈雨跳入河裡,也不願待在船上忍受胃部的一點不適,而且不顧你不會游泳的事實,期望能抱住一個桶子。」
「那不只是一點不適,而且那時這樣做並沒有錯。」
他哼了一聲。
她轉過頭看著他。「事實如此,真的!」
「你也許真的如此覺得,不過那仍是個愚蠢的主意。」
「那你何不乾脆不要管我了!」她飛快地轉身,像個被寵壞的孩子般雙臂交叉置於胸前,一副不用可憐我的樣子。
「需要一個十字架和一些鐵釘嗎?」
「我恨你!」
「很好,將這些力氣用在你嬌貴的小腳上,我們出發了。」山姆將來福槍背在肩膀上,轉身開始向東北方走去。
但沒多久他便發現她並未跟在他後面——沒有低語、哼歌、喘氣的聲音,也沒有她跌入附近灌木叢裡的聲響。於是他停下腳步,開始數到十,然後二十,而當數到一百五十時,他覺得自己已經冷靜得可以回去找她了。
他和她分手的地方空無一人,除了一個低陷的沙坑之外。海灘上一片黑暗,唯一的光線來自天上一彎細細的上弦月。他的視線搜尋著沙灘連接叢林的地區,隨即看到了她。她靠在一棵椰子樹下坐著,膝蓋靠在胸前,頭則靠在膝上休息著,一隻小指正在剔著牙齒。
這幕可憐的景象令他搖頭,一面又想著自己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她像是感覺到他的存在似地突然抬起頭看著他。他走向她,一言不發地站在她面前。「我想回家。」她對著膝蓋發牢騷。
他沒有回答她。
「我想睡在一張床上,我想吃真正的食物,我想洗澡。最重要的,我想刷掉這些愚蠢的肉屑。」
「你說完了嗎?」
「我不知道。」
山姆等著。
她坐起來,背壓向樹幹,不過視線仍停留在海灣上。「他們有可能會回來嗎?」「不會。」
「你要怎麼處置我?」
他大笑。「我知道就好了。」
「你不能帶我回家嗎?」
「打消這個念頭吧!」
「拜託你。」
「你以為我是誰?某個羅曼史小說裡的英雄嗎?告訴你,放棄吧,太危險了。而且時間也不夠,我必須回我的營區,我還有一堆工作等著要做,現在快起來!」「我想回家。」
「起——」
「我想洗澡。」
「來。」
「我想刷牙。」
「馬上!」
她的背突然僵直,她別過頭不看他,將她的鞋跟更踩入沙裡一些。
「我說現在!」
「不要。」
他摔掉手中的來福槍,向前邁了一大步抓住她的肩,然後粗魯地將她拉起來靠在樹幹上,在距她的臉一英吋處咬牙道:「聽著,你這被寵壞的小鬼,再發一次有關你牙齒的牢騷,你就不會有任何牙齒可以刷了。現在你要起來,要走路,而且要很安靜。」她抬高下巴。「除非你告訴我要帶我去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