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做了什麼嗎?」
他困難地吞嚥著搖搖頭,他又把臉更移近些。她盯著他慢慢點頭說道:「我救了那
些雞。」她低語道,然後又加上一點無知的驕傲道:「現在它們都自由了。」
「好極了……那些該死的雞現在自由了,你為你自己的行為感到很驕傲嗎?」
她本來不敢作聲,但一會兒後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感覺上好像做了件高貴的事,不是嗎?那些雞自由了,但那些人卻不自由,你知
道那些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為了戰鬥!」她說話的口氣充滿自信,好像她真的知道一樣,但實際上卻非如此。
「是的,他們是在戰鬥,但不是為了好玩,也不是真的想殺人,那只是你的想法。
這不是遊戲,他們是為了自由而戰,貢獻他們的生命追求我們美國人視為理所當然的
『自由』。這裡不是南卡州貝維德,這裡是菲律賓,一個西班牙殖民地。這裡的人民沒
有自由,不能涉足政府,什麼也不能做。當地的神父被處以絞刑並任其在廣場腐爛,而
西班牙修道士卻以教堂的名義竊取人民一切值錢的東西。女人及小孩也被抓去煙草園及
可可樹園做奴工。」
她的唇開始顫抖,但卻沒有阻止他說下去,他已經氣瘋了。
「那些男人在這裡學習如何戰鬥來挽救他們的國家,其中大多數將永遠無法再和他
們的家人見面。他們將因你認為理所當然的『自由』而死,那讓你與這世界的殘酷現實
完全隔絕的自由。」
「他們唯一的——我的意思是只有這麼一個——娛樂就是鬥雞。這在你的想法中或
許稱不上是娛樂,在上流社會的美國精英眼中這也許很醜陋,但這裡並非——我再重複
一次——並非是美國。你無法在這裡為所欲為,要每個人都變得跟你一樣,尤其當你對
這些人根本一無所知時。」
「其中有些雞的價值甚至超過那些人三個月的薪水。當他們贏錢時,他們會將錢偷
偷帶給許久不見的家人。現在你讓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娛樂,唯一能讓他們忘記或許明天
就是死期,或許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妻子、他們的母親,還有他們小孩的方法。
「他們在這裡一無所有,沒有家庭、沒有『爹地』。他們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每
天都承受著被西班牙軍發現的威脅,或是來自另一夥叛軍的麻煩。你曉得西班牙人如何
對待叛軍嗎?」
她搖頭。
「有時候,他們會用火燒,你會聽到那些人的尖叫。你知道烤人肉的味道聞起來像
什麼?」他攫住她的肩膀搖晃她。「知道嗎?」
「不知道。」她低語道,眼淚如雨般流下臉頰。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哭得像山洪爆發,只想為她所做的蠢事好好地教訓她。
「假如你聞過,你將永遠不會忘記那味道。有時他們也會用其他的拷問方法,好比
用像我手臂一樣長的金屬針,刺進受害者的腳,一下接一個,然後從另一邊慢慢地拔出
來。有時,他們只砍一條手臂或一條腿,一個鼻子或耳朵,有時四者皆有。有的時候他
們也會砍其他部位,有時甚至挖出一個眼珠。」
他放開她,她倒在臥榻上大聲地啜泣。他不在乎。他偽裝地輕視著她,他已經對她
所犯的愚蠢錯誤感到既反感又疲倦。「就躺在那好了,賴大小姐。躺在那好好想想那些
可憐的雞吧!我想的還是那些人及如何回去教他們戰鬥,好讓他們能活得自由。而且在
晚上,當他們又累又寂寞,比扳機的彈簧更緊張時,我會試著去找些東西來緩和那些緊
張。你瞧,比起自己或對一些該死的雞,我更關心在這個煉獄般小島上的人。」
他走向門口,打開它,然後停下來轉頭看她。「我不知道你父親在哪,而現在我甚
至不在乎他是誰,我所在乎的只有你能盡快滾蛋。」他走出去,摔門的力道之大使得牆
壁都為之震動。
山姆暴風般刮出小屋已整整一天,除了兩頓餐食和水——葛麥茲送到她門口,敲門
後不說一個字也不笑,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地遞給她——她再沒見過或聽過別人了。
莉兒由小屋狹窄的窗口向外看,卻不敢走出去,而且就算恐懼不足以使她待在屋內,
山姆的話帶給她的羞辱和傷害也足夠了。門外傳來靴子的聲音使他趕回床上。
門打開,山姆拿著一個小盒子走進來。他並不快樂。三個士兵跟著他走進來,他們
手上都抱著一堆衣服。
「放在這裡。」他指著前方的地板,放下的衣服很快便形成一座小山橫在他們之間。
她忘了洗衣服了。她憂慮地看著那些人放下衣服,猜想著她放走他們的雞他們對她
會有什麼感覺。他們沒有一個看向她,只是照命令做完便離開了。
門在最後一個人身後關上,然後山姆走向她。他彎腰自那堆東西頂端撿起一件襯衫,
一言不發地將襯衫自肩膀處拎起,啪的一聲在空中甩了一下,扣子飛過空中像彈子一樣
在地板上彈跳著。
她扮了個鬼臉。他又拿起一條褲子用力甩了甩,扣子也同樣的掉了下來。
「每件襯衫,每條褲子——至少是這些沒黏在鍋子上的——都有相同的問題。」他
丟下那些衣服。「你忘了它們了,對不對?」
他的談話有點失去控制,有某種感覺使他擔憂起來。她點點頭。「可是你把我拉進
來這裡,我——」
「我很驚訝你沒有聞到它們燒焦的味道,」他打斷她。「營區的其他地方都聞得到,
搞不好連西班牙人都可能聞到了!」他一邊走向她一邊咆哮著,在逼近她後才停止。
她試著不退縮。他的脖子又脹成紫色了,這是她又搞砸了什麼事的徵兆。
「你要將每顆扣子縫回這堆衣服的每一件上。」他將盒子丟在床上。「你想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