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對著一片漆黑中想像的來賓一揮。
「我想你該離開了。」
「我想我聞到煙味啦!」
「抱歉?」
「想一想呀!」他倒在她身旁的榻上。「不太容易是吧?」
「山姆!快下去!」
「別想了,只要感覺就好,這樣容易多了。」他的嘴湊上前來,她連忙避開,他的
臉碰上床板。
她嘗試著從另一邊溜下床,他卻伸臂奮住她。
「啊啊啊,」他的鼻息拂過她耳際。「你以為躲得過我,嗯?」他抬起一條腿壓住
她。
「山姆!住手!」她再度躲開他的臉,但她還沒來得及猜測他的意圖,他的手已經
罩上她胸前。
「你不平板嘛,莉兒。」
「不要!」她試著撬開他的手。
「你不謝謝我嗎?我剛剛讚美了你吧,一個吻就行了。」他的嘴湊上她。
她扭頭避開他搜尋的唇。「別這樣,山姆,求求你。」她的聲音顫巍巍地,他這種
滿口酒氣、肆無忌憚的模樣嚇壞她了。
他停下來俯望著她,彷彿要理清腦子似地搖搖頭,再次看著她,只是這次她覺得他
是「看到」她了。他跳下床站在那兒,她本以為他要道歉,但他沒有。他只是站著,一
手抹過他的嘴,然後轉身步履顛頤地走向門口打開它。「我們一早就走,準備好。」
她未發一言。
「你聽見了沒有?」他背對著她咆哮道。
「聽見了。」她低聲道。
「很好。」他跨出門外,又停下腳步。「還有。」
「什麼?」
「我不是嫉妒,我從不嫉妒,也永遠不會嫉妒。」他砰地摔上房門。
第二十一章
黎明時分亮橙色的天際有著點點烏雲——那正是山姆所說的雨雲。自從捶她的門叫
她起床開始,他便不停咆哮著對她下命令,叨念著他可沒有一整天的空閒。他又說了一
次走山路的事,那表示他八成忘了昨夜的事。而今早他也有條理得多,他說走山路比較
不會遇上西班牙巡邏隊,雖然遠了點,卻是到聖克魯茲鎮見她父親最安全的路。
她想自己應該很期待這次會面才是,但自從在房裡踱方步等她父親那天以來,已發
生了太多事;她那件大費周章、仿自母親肖像的粉紅色洋裝早已不見,還有她那一頭完
美望曲的金髮和綴著珠飾及緞質薔薇的鞋。而那個一度覺得和父親見面是她一生中最要
緊的事的女孩也消失了。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帆布襯衫、長褲和笨重的靴子,那個女孩是消失了沒錯。她看
向鏡中人,她仍是金髮,但現在長僅及肩,爆炸使她的臉傷痕纍纍,她的唇雖已消腫,
但瘀青和一、兩道刮傷的痕跡依稀可辨。她甚至還得靠枴杖走路。
這就是賴蕾莉小姐,她的哥哥們不嚇死才怪。還有她父親,他又會怎麼想?
他的想法根本無關緊要,她已厭倦去取悅一個從未謀面的父親,也厭倦於自她週遭
的男人身上獲得尊重。她的哥哥們或許會保護她,但那是因為他們不認為她有能力照顧
自己,他們不尊重她。她懷疑男人根本不以為女人有任何能力,山姆正是那種缺乏尊重
的典型。醉醺醺醒地倒在她床上,看在老天爺的分上。
昨夜她躺在黑暗中瞪著山姆摔上的門時,便決定再也不做男人期望她做的事,到目
前為止它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她一直全力以赴想得到讚許,卻從沒人那麼做。似乎她越
努力,事情就搞得越糟。
她努力向她的兄長證明自己,卻只換得在她頭上的輕拍,然後一直被關在小小的象
牙塔中。她想得到父親的讚許,他卻從不回家給她機會,她一直等了又等,卻只等到一
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想得到山姆的讚許,得到的卻是他的輕蔑。
唔,不會再有了。她在那孤寂黑暗的小屋裡作了個決定,她要自行控制生命中的某
些事物。她厭倦了老聽男人告訴她該做些什麼、什麼時候離開或她應該是什麼樣子。她
將採取的行動或許不會得到男性的讚許,但她將因而得以控制自己的生活,到時也許她
就不會在乎男人的看法了。
讓他們等著看她改變吧。而第一個要等她的男人,就是山姆。
葛麥茲來催了她兩次,說山姆要求她馬上啟程。她不理會,反而一拐一拐地走到床
邊坐下,把枴杖擱到膝上開始從一數到一干。由於感覺棒透了,於是她又從頭來一遍。
九百九十八……她笑著想像山姆踱方步皺眉的樣子。九百九十九……她舔一下食指
在空中劃一條想像的線。一千。
她站起來塞了一把花生在褲袋,然後撐著枴杖走出小屋,經過營房和大門朝林中走
去。在離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
山姆轉身背對吉姆和那群正在為炊事房蓋上新屋頂的士兵,每次——約莫每兩秒鐘
一次——鎯頭一敲木釘或鐵釘的聲音響起,他的頭也如斯響應。他走到大約百碼外要帶
著上路的牛車旁,第一千次地檢查著車輪。他在後車軸彎身檢查——一個蠢到極點的錯
誤,刺痛霎時貫穿他的大腦,太陽穴附近的血管像是一次湧過一誇特威士忌似地悸動不
已。
他畏縮地慢慢直起身子,剛好看見了該為他的頭疼負責的女人。賴蕾莉正一拐一拐
地走過來,臉上帶著比征服全歐的拿破侖更得意的表情。」她還真有軍隊呢:八隻肥嘟
嘟的鬥雞——或者至少「曾經」是鬥雞——像跟著它們的母親似地跟在她後面。
鎯頭的敲擊聲停止,營區內一片岑寂。山姆瞇眼迎著早晨的陽光,轉向那些人。他
們正一個個慢慢地自屋頂上下來,跟在吉姆後面,吉姆則走到山姆身旁。每個人都是一
副被人狠敲一記頭的表情。
她在幾明外停下,下巴高抬,藍眸因無知的驕傲而閃閃發亮。她說道:「我替他們
把雞找回來了,看吧!」她指向此刻就像訓練精良的軍團在她身邊一字排開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