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塊,聞起來像是肉,而且是烤熟的肉。那是自從他們離開營地就不曾看到的東西。
她將骨頭往身後丟,又伸出手去。一名土著男子崇拜地看著她,自正在火上燒烤的
肉割下一大塊來。她像個君臨天下的女王般坐在那裡,大口吃肉,大談那些土著一點也
聽不懂的話。
而這麼長的時間,他一直在擔心她的遭遇,怕她受傷或遭到更恐怖的事。而其實她
老早回到這裡,安全的、乾爽的、暖和和的,而且又吃又喝的,好不痛快。
他爬撐成跪姿,泥漿從他的頭上流下來,在面頰上留下一條條的痕跡。他無法說話,
雙手因渴望扼住什麼——例如她的喉嚨——而癢得發抖。她定是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因
為她轉過頭來,看到了他。
「噢,嗨,山姆。」她一邊將一隻香蕉遞給曼莎,一邊又回去注意那些土著。
紅光,他眼前只看得見紅光。他憤怒至極的狂嘯聲在洞內迴盪不已,他聽見了,可
是那又好像不是他的聲音。他向她衝過去,伸長了手要抓她。
不到一秒鐘,他已經平躺在地上。土著們像蒼蠅見到木瓜般圍在他的身旁。
「我要勒死她!我要勒死她!」他瘋了似的,想要掙脫這些人的包圍。「你這個愚
蠢的女人!我幾乎翻遍了整座山谷找你!我找了兩個小時,兩個淹得死人的小時!」他
拉扯著,想解脫土著的掌握。
她先是有點驚訝,然後害怕,如今是生氣。這個可惡的女人居然在生氣!
「我告訴過你,不可以那樣說我的。」她怒視著他。
他也瞪回去。「我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何況我又沒說錯!」他又開始掙扎,並對
著抓住他的人大叫:「放開我!」
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居然看向蕾莉,準備聽她的命令行事。他給了她足以燒掉那頭
金髮的火辣目光,叫喊道:「叫他們放開我!」
她低頭看著她的指甲。他咬著牙叫道:「蕾莉!」
她抬頭看著他。「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如果你沒有那麼樣做,等我自由了,你會後悔!」
「我想不會。」
「快告訴他們!」
「不——要。」她搖頭。
土著們看看他又看看她,嘴裡喃喃說著些什麼,他唯一聽懂的字眼是「瘋子」。看
來他只有跟她講理了。「告訴他們放開我,我不會亂來的。」
「我看你還是很生氣,所以那樣說好像不大聰明。不大聰明就是愚蠢了,不是嗎?」
「蕾莉,我警告你,我最後還是會掙脫的。」
她揮揮手。「好呀,我願意冒這個險,總比做愚蠢的事好。」她微笑著說,還眨了
眨她的眼睫毛。
他選擇沉默,唇槍舌劍沒什麼用。他坐下來,任由土著綁起他的手腳,放縱自己幻
想等他自由了,要怎麼懲罰她。他們將他移到一個黑暗的角落,四個人組成守衛牆擋在
他和蕾莉之間。
她撿起一樣東西向他走來,有個土著按住她的手,指指山姆搖著頭,似乎警告她不
要靠近。「我不會有事的,」她說著晃到他身邊得意地笑著。「餓嗎?」
見他沒有回答,她蹲下來舉起一塊腿肉。「火雞肉,要吃一點嗎?」
「解開我。」
「我認為你還在生氣。」
「我的飢餓遠遠超過憤怒,放開我,我不會怎樣的。」
她以另一隻手撐住面頰,若有所思地答:「我看不見得,我餵你。」她笑著將向舉
到他的嘴巴前。
這是宣戰嘍?他直直地注視著她得意的臉,用力咬住而嘶下一大口的肉,緩慢地開
始咀嚼。他將以自己的方式來打這場仗。他又咬了一口。
「好吃吧?」
他只是咀嚼、吞嚥。
她微笑著,毫無預知未來的將是什麼。他很快會抹去那張傲慢小臉上的得意笑容。
「還要。」他低聲說著,張開了嘴。
她的眼睛張大了起來,紅著臉不安地看著他。她想起來了。她再舉起肉塊,他扯下
更多,而且一直都注視著她。他慢得不得了地咀嚼,然後吞嚥。接著他的目光往下掃,
停留在她的胸前。
「還要。」
她又舉起肉塊。他再咬下,但目光火熱而故意地直指其胸。她渾身一顫。
他忍住微笑。「還要。」
她給了他,他的目光回來與她對視。她的臉愈來愈紅,微張的嘴證明他達到目的了。
他仰頭靠在巖壁上,以他所能的最灼熱的目光掃過她。「嗯,好吃,昨天晚上以來最好
吃的東西。」
她猛吸了一口氣往後靠,他覺得她像恨不得要用那只火雞腿打他。
得到一分了,山姆好小子。但他並沒有笑——至少外表上沒有。
然後,她又向前把肉塊給他,他瞥了她微開的衣襟,不曾深思便張開了嘴。
「咬住吧!」她將火雞腿塞在他的嘴內,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山姆咳了一下,用舌頭將肉塊頂出去,一邊咒罵著。望著她挺直如戰勝將軍般揚長
而去的背影,他的惱怒化成敬佩的微笑。蕾莉也得一分。
第二十五章
一圈藍色的山丘圍繞著一小群正在火山熔岩層上追邊而行的人,蕾莉靠在土著們為
她紮成的轎型座位上,探身對抬著她的四名土著說:「拿掉他的塞布。」她指指山姆,
再指指自己的嘴。土著以矛頭指著山姆的臉要他停下來,拿掉她綁在他嘴上的布。
「山姆?」
他吐了幾口唾液,怒視著她。
「你看我們正要到哪裡去?」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會讀他們的心思。」他一邊努力要在岩石上站好,一邊對她
發牢騷。仍然綁著的手使他行動不便,某種邪惡而奇怪的理由使她想笑。
「看清你的腳步要往哪裡去呀,可別跌傷了。」她笑著對他說。
「我無法一邊看清我的腳步,還要回答一些愚蠢的問題。」被雨水打濕的岩石令他
不易平衡,當然兩枝指著他的長矛也功不可沒。可是,他也活該,誰叫他又說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