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說出來仍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更想做的其實是像昨晚那樣擁住她、親吻她,不再理會一切地迷失在她的身體裡
面。然而那樣做是瘋狂的,好像明知迷路了還一直走下去,可是他多想就此迷路下去呀!
生命這個莊家發出來的牌有時候是很奇怪的。誰會想到這種事也可能發生?賴蕾莉
和他,傅山姆——難以想像!他搖著頭,向事實屈服了。他爬上山洞,放下柴火,看看
洞內,蕾莉不在。他更深入洞內去找,什麼也沒有。
他開始不安起來,他跑到水池邊,沒有。然後他發現鳥兒也不見了。那個愚蠢的女
人居然走掉了,而且是一個人走掉的。
「真是的!」他低喃著,跑到洞口探著底下樹林密集的地區。什麼也沒有。他蹲下
來檢查泥地,她的靴印朝東而去,他跟隨著來到第一棵樹。
樹下兩片花生殼令他笑了起來,這兩個傢伙留下來的痕跡連瞎子都找得到她們,何
況是一個獨眼的戰士。
「噓!」蕾莉聽著叢林中的聲響,一邊警告曼莎。後面一定有人,她躲在一棵樹幹
後面偷看,一隻松鼠似的動物從她眼前跳過去,珠子似的眼睛令她想起可怕的路拿上校。
她望望四周濃密的叢林,感覺十分不安。她繼續傾聽著,有些動物發出類似垂死人
類般的聲音,今她寒毛直堅。她愈往裡走,叢林愈密愈暗,也愈嚇人。她看看天上,灰
雲已吞噬了藍天,遠方似有雷聲傳來。
「噢,我真希望我是在狄克西鄉,萬歲!萬歲!」曼莎唱起狄克西鄉這首歌。
「我也是呀。曼莎。」她看看四周,雨林中巨大的樹木可怕地聳立著,身上纏滿了
蟒蛇似的籐蔓,還有那些可怕的聲音。「你知道嗎,我們這樣單獨行動其實是很愚蠢
的。」
「噢,愚蠢的女人!」曼莎惟妙惟肖地模仿著山姆咒罵的聲音。
「山姆又這樣罵我了嗎?」
「噢!可惡的北佬!」
她笑了,這回曼莎說得對。「你知道嗎?我們其實不該離開的,」她大有發現地轉
頭看著鳥兒說:「對呀,問題在他身上,我們為什麼要離開?我真蠢。」她警告地指指
曼莎。「你可不准告訴他我這樣說,我寧可死去也不要變成山姆認為的那種人。」
她給曼莎另一顆花生,算是賄賂。「我們回去,他或許不愛我,但我不會讓他把我
忘記。」她轉身朝來路大步行去。
十分鐘後,當她沿著盆地叢林的邊緣疾走時,雨又開始下了。她抬起頭,看得見山
洞黑黑的入口。如果她由右邊切過去,可以不必爬那陡峭的山路。從底下看過去,另一
邊顯然較不艱險。
「來吧,曼莎,我們走捷徑。」她在第一滴雨下來時改變了方向。
大雨傾盆而下,將蕾莉的行蹤全淹滅了。山姆撥開樹叢,試著決定她的去向。她的
方向一直朝南而行,所以他應該在看不到足跡後繼續南行。
他將手圈在嘴邊喊叫:「蕾莉!蕾莉!」他等待著,可是答覆他的只有雨聲和遠處
的雷聲。他發出吉姆以前呼叫鳥兒的尖銳口哨聲,結果還是什麼也沒有。
這都是他的錯,他對她太凶了,他當然是故意的,可是他沒料到她會做出這種事。
不過,在他做出那樣的呆事之後,應該知道她也會做一樣呆的事。
她如果受了傷或發生更嚴重的事,他將無法原諒自己。他癱靠在一棵樹下,暫避那
傾盆而下的雨。他圈起手再度呼喚她的名字,仍然沒有回音。
他繼續走,泥漿深達膝蓋,泥水夾雜著籐蔓,植物和地上的腐朽物奔流而過,其中
甚至有一條手腕般粗大的蛇。這種雨會弄出許多致命的昆蟲與動物,她可能被咬了都還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咬她的。
「蕾莉!蕾莉!」他拔起腿繼續蹣跚地前進。
閃電擊過差不多已全黑的天空,雨大得他幾乎看不見。他一腳踏入泥中,腳下的山
坡開始崩蝕,他整個人和一大片的泥漿與石塊往下滑,他奮力抓住一棵樹,手腳並用地
抱著樹爬起來。絕望的感覺充塞著他,他一定得找到她。
一個小時之後,他再一次將自己由水中撈起來。整座盆地已經變成了一個湖泊,到
處都是往山谷奔馳的河流,更糟的是,天色暗了。他轉頭四下探看,知道在這種雨中他
是不可能找到她的。他開始朝山洞爬回去,也許他可以生個火為她做記號,也許她看見
了,會想要回來。
他覺得如此無助,一生之中從未有過如此使不上力的感覺,除了等待毫無其他辦法。
他想捶打某些東西,他希望能有一點控制,然而一切彷彿都失控了。
他來到洞邊的林區,土地又坍方了,他再度隨著山坡往下滑。他躺在泥漿中朝上面
看,山坡比以前更陡了,幾乎是垂直的。而且雨仍然猛烈的下,他只能看到山壁的一半。
他找開臉上的頭髮,抓住一條土被沖掉而暴露出來的樹根。他抓著樹根,一手一手的往
上爬,樹根快斷了就趕快換一條。如此來到一棵樹的基部,再抱住樹身爬到土質比較保
險的另一邊地上。然後他站起來,再抓住另一棵樹的根如法炮製,如此慢慢地朝山上前
進。
他終於抵達最靠近山洞的那棵樹,手腳並用地爬向洞口。雨勢小了一些,他看得見
洞內的火光。閃電劈空而過,雷聲隆隆,山邊的一大塊泥土又滑落到他的身上。他吸口
氣強撐著,終於將自己拉上了洞口。他泥濘一片的頭倚在痛楚不堪的手臂上,無法動彈
的伏躺著,因為將自己由泥沼中拔出來而筋疲力盡地喘著氣。
「不,不,聽仔細了,是『看哪,看哪,狄克西鄉。』」
山姆的頭因聽到蕾莉的聲音而猛然抬起。她坐在溫暖的、乾燥的、一點泥巴也沒有
的火圈旁,正在教一群土著唱那首該死的歌。她正在大聲咀嚼著什麼,他揮開鼻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