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兩天以來好不容易才要到的……
「臭叫化子!別擋在門口,噁心!」跋扈的店小二拎著空木桶,想趕走站在客棧大門前的佟念禧。
佟念禧趕緊把包子,裝入掛在頸項上的小布袋內,低著頭跑開。
她知道自己走到哪裡都被人嫌棄、唾罵,為了活下來,這幾年來也習慣別人的白眼了。
這時,從天而降的洗腳水剛好潑在小二身上,淋了,一身臭濕。「啊——」
「哎呀!毛子,我不曉得你在樓下,對不住呀!」從客棧二樓探出頭來的另一個店小二,抱歉地搖搖頭。
「哈哈……」肉包老闆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正要蓋上籠蓋時,一個沒注意——
「唉唷!燙燙燙……痛痛痛……」
他被蓋子夾到手,抱著紅腫的手,在街上亂跳。
城郊,佟念禧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個果園,她伸長頸子往裡頭望了望,看見掉在果樹下的熟透果實,她吞了口唾沫,粉紅舌尖舔過乾裂的唇瓣,大眼小心翼翼地瀏覽四周。
好像沒人?
她不偷,用撿的就好。
佟念禧鼓起勇氣鑽過草叢,來到樹下,迅速撿起地上較為完整的果子放人胸前的小布袋裡,布袋裝滿了五個果子裝不下後,她又撩起衣擺盛著果子,撿得不亦樂乎。
「有偷兒!」突然有人出聲吆喝。
「不要跑!大家快抓偷兒!」
「啊呀——」
一陣混亂的追逐,起於三三兩兩憤怒的吆喝,止於一道驚呼。
「放開我!」佟念禧清脆的聲音挾帶抗拒,捧在懷中的果子跟著咚咚掉落。
「『你』這個小叫化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我園子裡的果子,走!大夥兒把『他』扭送官府!」
果園的主人見念禧的寒酸樣,鉗住她不住掙扎的雙手,將她的手反扭在身後,打算送她去吃免錢的牢飯。
「我沒有偷摘果子,這些都是在地上撿的!」佟念禧嚷著,雙手被鉗制,她改用雙腳亂踢。
「還狡辯!說!前些日子是不是『你』這小子來偷果子?還好我找人埋伏在樹林裡,小小年紀不學好,今天被我逮到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為非作歹!」
「我沒有!不是我!」她撿的都是掉在地上有點砸爛的果子,他們怎麼可以隨便誣賴人!
出師不利……走到哪、做啥事都不順利,彷彿就是她的命運。
「『你』這小偷兒不只偷東西、還說謊,不教訓不行!大家打!」果園主人和雇工紛紛上前給佟念禧好幾拳、好幾腳,一堆人圍在樹下拳打腳踢。
「啊!」瘦小的佟念禧只能抱頭承受他們的拳腳,這樣的畫面,對十歲以後開始乞討生涯的她來講已是稀鬆平常。
突然,一陣風刮過,痛打佟念禧的幾個男人,忙著抱頭鼠竄。
她乘機逃逸無蹤,剛剛虐打她的那些人,被樹上掉下來的果子砸得滿頭包。
「一群笨蛋!你們別逃,快接果子呀!」果園主人一邊以手護頭、一邊叱喝雇工、一邊又想伸手接住掉下來的果子免得砸爛,狼狽萬分。
叩、叩、叩——
連續三顆果子重重親吻果園主人的腦袋瓜,他翻了翻白眼,昏厥過去。
「老闆!」一群人手忙腳亂扛起他們的僱主,逃離樹下。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踏著落日餘暉,回到位於偏僻城郊的家中,佟念禧進人破茅屋旁的圈欄,拿起掛在頸上的小布袋,從袋中掏出兩顆果子放在地上,蹲在羊兒旁邊拍拍羊兒的頭,羊兒溫馴地低頭啃著有些發爛破裂的果子。
「小三兒,我帶回吃的嘍,你餓不餓?」神情略顯疲憊的佟念禧,摸摸扁平的肚子,想起自己也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咩……」少了一隻後腿的白羊兒,輕輕磨蹭佟念禧的手臂,似乎催促著她也快快吃果子。
「呃!」被觸碰到的手臂還隱隱作疼,佟念禧知道這是被那些人毆打時所受的傷。
「咩咩……」
「我不要緊啦,你別擔心。」
善良的佟念禧只要發現受傷的小動物,都會把它們撿回家,看顧它們直到康復為止。
這隻小羊也是她去年撿回來的,當時的它才剛出生沒多久,因為一生下來只有三隻腳,和其他的羊兒不一樣,所以被原本飼養的主人視為不祥,硬是將它惡意遺棄。
當時,她在沿街乞討時,無意間看到街坊有人拿著石塊丟三腳羊。
她心生不忍,或許是自己也被視為不祥之人,遭受遺棄的苦痛滋味感同身受,於是,等人群散去後,偷偷把奄奄一息的小羊撿回家養。
但小羊康復之後,卻不肯離開了,她也喜歡得緊,於是將它取名小三兒,沒有朋友的她把小三兒當成她最好的朋友。
不過,她卻只能偷偷養著小三兒,不敢帶它出門,免得被人發現了,又會對它不利。
「小三兒,我告訴你,今兒個我還要到包子喔!」佟念禧獻寶似的掏出袋中的「涼包子」,用衣袖將包子擦乾。
「你慢慢吃果子,我拿包子進屋去給奶娘。」她愛憐地摸了模小羊的頭,隨後起身往茅草屋踱去。
她又特別挑了幾顆較為新鮮的果子,輕手輕腳推開嘎嘎作響的腐朽木門,一股臭酸味竄入她的鼻中,讓她不舒服地蹙起了柳眉。
「禧兒……你回來了?!」木板床上的老婦人,像是被人發現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慌慌張張地把手中的破舊小碗藏到床下。
但老婦人又病又老讓動作遲緩了些,佟念禧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天候冷,您怎麼起來了?」她有預感,空氣中酸腐的味道,一定跟奶娘欲藏的東西有關。
「咳咳——」老婦人突然重重地咳了一陣。
「奶娘!您要不要緊?」佟念禧奔至床邊,趕緊拍撫著老婦人佝樓的後背。
看著奶娘的病拖過一年又一年,沒有錢讓奶娘好好治病,佟念禧的語氣充斥著擔憂與著急。
「不要緊……」面色蒼白的老婦人順了順氣,拉過佟念禧的小手放在掌中輕輕拍著,慈愛地看著眼前一直被自己當成女兒的念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