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晴輕聲提醒項初衍:「你也當心一點。」
他因前陣子所面臨的危機而受了傷,身上的繃帶都還沒拆,肋骨骨折也尚未完全痊癒,不能太過於勞動;但她清楚身為醫生的他,必定不會坐視需要急救的病人不管,尤其這名女子又是他朋友帶回來的。
「我會小心的。」項初衍回以要她放心的微笑。
目送可妍被送出病房後,商烈佇立在走道上,高大的背影滿足凜聲。
「她會沒事的。」顏晴來到他身邊。
「抱歉,我只想到找衍。」知道可妍會得到最妥善的醫療照顧,商烈的焦慮終於逐漸沉澱下來。
他明知項初衍正在養傷中,不是他愛找他麻煩,而是他的腦袋現在真的很亂,能想到的僅有他信任的夥伴。
「她是你很重視的女人?」顏晴問。
其實光從他的表情就能猜出個大概了。
商烈渾身一僵,紊亂失序的感覺猶似找到了一致的出口,得以解釋他此刻惶恐的心情——是因為重視她,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前所未覺的焦躁?
當然。「她是我此次任務要保護的人,她若出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只有這樣?」
「什麼意思?」他皺眉側頭看她。
「自己想。」顏晴撇撇小嘴,轉身踱回病房。
人總是到了即將失去的時候,才肯正視自己的心意。這個商烈更糟糕,被保護者受傷,保鏢頂多良心過不去而已,有哪個「單純」的保鏢會以武力威脅外加恐嚇醫生,來拯救他的保護對像?
更何況,急診室裡就有輪班的醫生供他叫囂,又何必專程到這裡找帶傷的朋友替那名女子治療!
商烈瞪著不置可否的顏晴,心中冒出無數個問號。她到底要他思考什麼?
自己想?對可妍的重視不就是因為職責所在嗎,他該想什麼?
瞥見病床沒入長廊轉角,商烈甩開惱人的疑惑,邁步跟上,一向耿直的思考路線卻因顏晴的話語,出現了小小的岔路。
第五章
灰紫色的天空漸漸透出魚肚白,柔和的晨光由窗戶灑入室內,替度過一整晚晦黯的房間,增添些許生機。
除了右膝有較為嚴重的挫傷及四肢部分擦傷外,可妍算是命大,沒什麼嚴重的內傷,短暫的甦醒後又疲憊地沉沉睡去。留院觀察了一晚,經醫師同意後,商烈便帶她回公寓。
商烈坐在床沿,輕手輕腳將熟睡人兒的左手從被窩中執起,再把一隻原就屬於她的女性用表戴回手腕上。
這次,幸好她的包包沒有離身,他暗中藏人的發信器才能適時派上用場,追蹤到她的去向,要是她離開公司時沒帶走包包,後果……他不敢想像。
思及此,商烈英朗的眉頭陡地聚攏。
經過昨天,他勢必得把發信器放在她最「貼身」的地方,因此要精通器械的夥伴展夜韜,將發信器植入她的手錶內。
展夜韜三更半夜接到他的緊急呼叫趕到醫院,取回可妍的手錶,再熬夜裝設妥當,剛才直接送來這裡給他,項初衍則是被他恐嚇脅迫,當場為可妍急救,急救結束後,自己吞了兩顆止痛藥。
這群損友!當初還嘲笑他的任務,但他若需要幫助,他們絕不會搖頭說不,這就是他們這個「組織」的……怎麼說呢?應該是讓他又恨又愛的情誼吧!
當商烈想起自己在醫院的失控與來不及理清的困惑,眉頭間稍稍放鬆的折痕又加深了。
顏晴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妍是他任務的保護對象,她若出了意外,他理當難辭其咎,這有什麼好多想的?
「商烈……」
一道微弱的細聲拉回他的注意。
「醒了?」墨沉照眸對上一雙澄徹略帶疲憊的清瞳,商烈徹夜未展的眉頭,不自覺放鬆了些。
「嗯。」可妍輕輕點頭。
其實她醒來有好一會兒了,不過發現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所以不敢出聲。
或許正是他手心的溫度,穿透她的肌膚從血液注入心底,一點一滴抹去驚懼所帶來的寒意,讓她整個心房好似被熱流填滿,她才能脫離原本正一口一口吞噬掉她的黑暗,恢復意識。
不知為何,當她睜眼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面孔並不若往常一樣令她既驚惶、又緊張,反而讓她胸口更加熾熱,宛如燃起了不知名的火焰,陷入昏迷之前他焦急倉皇的神情,乍然躍入她腦海。
除了母親之外,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讓她萌生自己在他眼中宛若珍寶、一絲絲傷害都不被允許的悸動。
怦然心動的感覺扎扎實實包覆住她,對商烈,竟有了嶄新的感覺……似乎不再那麼怕他了。
「臉怎麼這麼紅?發燒嗎?」商烈俯身靠近,原本握著她的手移往額頭。
「不是……」
手雖然找回自由,但他的接近又讓她的心臟狂跳了好幾下,可妍屏息地偏過小臉。剛才手一直被他握著,心也是跳得好快,對病人來說,畢竟仍是太大的刺激,所以她才忍不住出聲。
見可妍避開他的撫觸,她懼怕他的這個認知,又重回商烈心中。
他差點忘記。「你怕我。」鬆開的眉頭又蹙攏了。
「我……其實……」以前是怕過,但現在又覺得好像沒那麼恐怖。
她的吞吞吐吐,讓商烈直接認定她因為怕他而不敢說實話,心裡著實對這項認知老大不爽。
可是,他不應該不爽呀?他憑什麼不爽?他們除了保鏢與被保護者的關係之外,又沒有其他關聯,他心中幹嗎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問號?
該死,當初不應該接下這委託找自己麻煩,瞧,搞得腦袋一團亂!
胸口的窒悶無處宣洩,商烈索性站起身朝她咆哮。
「既然怕我,為什麼還試圖挑戰我的怒氣,存心要我凶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沒有……」她被吼得縮回脖子。好端端的,他怎麼突然發脾氣?
「沒有?」他墨眉一挑,表情沉肅。「我不只一次提醒過你,不准擅自行動,你全當耳邊風,落得這種下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