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容釋然一笑。「好,那簡單,我替她贖身,轉送給你就是。」
「拜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裡已經有四個丫頭、一個奶娘、兩個嬤嬤,還有兩個跟班,我再帶她回去要放哪兒啊?」
「那你到底打算怎麼樣?」他不解。
「這才是我聰明之處呢!」李澎康笑道。「你想想,平時想聽你彈琴可不容易,三請四請你也未必肯來;就算是人來了,也未必肯彈。所以我打算先把她寄放在你家,就憑俊俊這聽過不忘的本事,只消設事聽你彈幾首,跟著學個幾成肯定沒問題,那時我再接她到我家,這樣以後我們全家上下就都有耳福了,也不必指望你了。」他眨眨眼。「所以啊,我的打算就是把她寄放在你那裡三年。」
「三年?!」他咬牙。「去你的大頭鬼!」
李澎康搭著端木容的肩,道:「唉,你學琴學了十幾年才有這樣的功力,我說讓她跟你學個三年,最多也不過只學你個三成而已,要不是怕你嫌煩,我還打算多讓她留幾年呢!」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行!」端木容一個勁兒地搖頭。「萬一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人家會以為我在這裡包了姑娘弄回家裡去,那還得了,」
李澎康正要開口,只見施嬤嬤進來,樂得眉開眼笑的。
「原來端木公子真的看上咱們俊俊,那可真是俊俊的福氣了。」一會兒又惺惺作態,歎道:「其實我拿俊俊當自個兒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呢!想當初我收留她的時候,她才那麼點大,還不都是我一手拉拔長大的,讓她走,我還真是捨不得……」
「我……」端木容忙站起來想解釋。
「我來處理,我來處理!」李澎康一把將他接回座位,對施嬤嬤道:「好啦,你也別繞圈子了,你說吧,俊俊要多少銀子才能贖身?」
「哎喲,還是李公子爽快!呵呵呵……」施嬤嬤用一條大紅絹子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又道:「李公子,您也不是外人,看在您的分上,那就二百兩好了。」
「二百兩?」李澎康冷笑道。「這樣好了,我拿兩個丫頭,外加一個跟班,全部賣給你二百兩如何?」
施嬤嬤訕訕笑道:「李公子,您說這話可不讓人笑話嗎?您李大員外家向來只有買丫頭,哪有賣丫頭的道理啊!」
「那是我們不知道丫頭這麼值錢啊!如果真的這麼好賺,我幹嘛不賣呢?況且我的價錢可比你的便宜了許多,不是嗎?」
「李公子,您真會開玩笑!」她又呵呵乾笑。
端木容不耐煩地說道:「澎康,你別鬧了,我買個小丫頭做什麼?」
「哎喲,來來來,咱們先喝一杯再說。」施嬤嬤一聽,倒像端木容不大樂意似的,恐怕這筆生意真的泡湯,忙上前斟了一杯酒,又笑道:「我說嘛,這談錢就傷感情了,是不是?不如這樣,我也知道李公子,您是不會為難我們的,就衝著您的面子,您開個價吧!」她自然清楚這些富家公子出手絕不至於離譜,不如索性裝得大方些,賣他一個人情。
「五十兩。」李澎康倒也爽快。
「澎康,你真要買?」端木容瞪大眼。
「我剛才不是說了,不是我要買--」李澎康賊賊笑道。「是你要買,我是替你談價錢罷了!」
「不成!」端木容一口否決。
施嬤嬤一聽,心想,這五十兩雖不滿意,但好歹也算是現賺一筆,若將俊俊留給那孫胖子,只怕連三十兩都沒有,如此一想,忙笑道:「好吧、好吧,五十兩就五十兩吧!既然李公子開口了,我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就當是作善事吧!只要俊俊能離開這裡,我看了也開心……」她假意拿著絹子拭眼角。
「好,就這麼說定了。」李澎康不由分說地從端木容身上摸出幾張銀票,看了看,然後抽了兩張出來。「這是五十兩給你。」
「你瘋了?」端木客叫道。
李澎康癒想愈覺得自己聰明,對端木容說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等你把她調教好了,我再帶回去。」又拍拍端木容的背,忍不住笑道:「你也知道我家裡生意大、應酬多,如果有個現成的歌伎,隨傳隨到,那多方便,況且到哪去找這樣師出名門的歌伎來?」
端木容登時目瞪口呆,無法作聲。
☆☆☆
他一路上都在咒罵李澎康。「損友!我一定要跟他絕交!這個渾球!」
俊俊與他面對面坐在馬車裡,只覺得如坐針氈。到現在她還覺得恍惚,怎麼忽然就離開艷秀樓?而這位公子看起來長相雖然斯文,但一直繃著臉、凶巴巴的,不如另一位公子總是笑嘻嘻、一臉和氣。若到了他的家裡,也不知下場如何?俊俊不免想起自己身世飄零,待在艷秀樓不用說,這一輩子肯定就完了,可是跟著這位公子又何如呢?她不禁怔怔地流下了淚。
端木容見狀忍不住出言譏諷她。「人家青樓裡的姑娘都巴不得能夠贖身,跳出火坑,怎麼你倒哭了起來?難道還有什麼捨不得?」
「我只是……」俊俊忙拿袖子擦淚。「仙霞姐姐對我很好,所以我…」
端木容正一肚子火,只哼了一聲,便不再吭聲。
一會兒後,馬車停了下來。俊俊跳下馬車,抬頭一看,一幢深宅大院聳立在眼前,門上匾額寫著:「蘊秀山莊」,巍峨富麗中帶著一番莊嚴氣象。
俊俊不識字,問道:
「這是什麼秀山莊啊?」
端木容一愣。「你不識字?」
「我認得那個秀字,就是咱們『艷秀樓』的秀嘛,還有山字,最後面那個字我不認得,不過我猜是山莊吧!」俊俊猶仰著頭指著門匾道。「可是前面的字……」
「這是『蘊秀山莊』!」端木容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因為他從小天資聰穎,且又是堂堂端木家的獨子,走到哪誰不捧著?天之驕子似的,心性不免傲些。俊俊出身青樓已教他嫌惡,如今又知她大字不識,更是鄙視。他喝道:「不知道就不要亂開口,什麼艷秀樓的秀,你拿我『蘊秀山莊』和艷秀樓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