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榮聽了,不禁意外,這個丫頭說起話來井井有條,不卑不亢,大不似鄉下人口吻。看樣子,她脾氣雖硬,但腦筋倒是機靈,不由得對薰兒有些好感。不過還是得教她認清事實才行,便道:「雖說如此,但老夫人已經把你指派給我了,我就是你的主子,你以後都得聽我使喚,知道嗎?」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世榮看她一臉氣嘟嘟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她臉頰,笑道:「那就進去吧!」
薰兒就像鬥敗了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跟著他進屋。
看樣子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倒媚透頂了!雷家上上下下有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就遇見了他呢!那天她不但凶了他,還咒他去買藥呢!看樣子這以後的日子可難過了,她不由得暗自歎氣。
世榮坐了下來,而薰兒就一直低垂著頭站在一旁。他看著她半天,忽然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我都坐下好半天了,你還只是排在那兒,不管你是在哪個鄉下長大的,喝茶總要吧!難道你連該倒杯茶給我,這麼簡單的事都不知道嗎?」
這話提醒了薰兒。「喔,是。」她應了一聲,趕忙走到後頭徹了杯熱茶,卻忘了該用茶盤子捧出來,就這樣赤著手連杯帶蓋地端到他面前,自個兒還差點燙到。
「你不知道茶盤子是作什麼用的嗎?要是還有別的客人在,你兩隻手能端幾杯呢?」世榮有些好笑地問她。「你是第一次當丫鬟侍候人嗎?要不然就是因為太笨了所以被別家給轟了出來,是不是?」
以前都是人家倒了茶請她喝,根本不用親自去端,一時之間哪裡會想要用茶盤子。她才想還嘴但又想起現在他是主子,她是丫頭,只得忍了下來,但又賭氣轉開臉不看他。
世榮看在眼裡覺得好笑,真沒見過像這樣敢跟主子嘔氣的丫頭!
看樣子她的脾氣比他還大咧!
第二章
從來沒想到丫頭這麼難為!
薰兒第一天到世榮屋裡侍候心裡緊張不說,提水對她而言嫌重,端茶嫌燙,末了她還得侍候他洗臉洗腳,其實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活兒,只是薰兒從小養尊處優慣了才覺得吃不消。再加上她面對的主子還是「仇家」,更覺得自尊大受打擊。薰兒心想天長地久這樣忍著氣,就算沒等死、也會得內傷。
薰兒看著屋外的芭蕉,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啊,世榮快回來了,她得趕快去廚房把晚飯提回來。正要出門,又想起她得先燒壺水,待會兒好泡茶,旋即又匆匆回後院火盆裡加了幾塊炭,把茶壺放上去,方才出門。
去時手上提個空籃還好,回來時可就麻煩,一路上兩隻手換來換去怎麼都不順手。
「好重喔,真難拿!」她停下來擦擦汗,又忍不住抱怨。「怎麼這麼遠!」就這樣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回到屋裡。
她把食籃擱在桌上,疲累地甩甩手。才坐下休息沒多久,就聽見世榮回來的聲音,她連盒蓋也還來不及掀,就忙迎了出去。
「總管回來了。」薰兒有禮微笑地問安,並上前幫世榮把外衣脫下。「總管累了一天一定餓了吧?要不要現在就開飯呢?」
「嗯。」他正說著,忽地四下嗅嗅,問道:「好像有什麼味道?」
薰兒也跟著吸吸鼻子。「嗯,是有一點味道……」
他疑惑道:「好像是什麼焦味。」
「焦味?」薰兒一愣,忽然大叫一聲:「哎呀,糟了,是我的水!」急忙往後頭跑。
世榮不明究竟,也跟上去瞧。只見薰兒想拿起火上的水壺,但又怕燙,一陣手忙腳亂,最後只好隨手從水缸裡舀之瓢水,往火盆潑去將火給滅了。
霎時激起一陣煙,跟著又聽見「咯」地一聲,陶壺應聲而裂。原來是茶壺干燒了許久,忽地被冷水一撥,裂了開來。
世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在幹麼啊?」
「我……我燒水啊。」薰兒低聲道。
「你這是燒水還是想燒房子?」世榮氣呼呼罵道。「你要燒水也該注意點,怎麼燒到壺都干了還不知道?」
「我本來是想趁著燒水時,先去廚房拿晚飯回來,可是回來就忘了……」她的聲音愈來愈低。
世榮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忍不住激了她一下。「都不知你在想什麼?」
薰兒不敢吭聲。
世榮看她垂著頭不敢說話,便沒再追究,歎了口氣,說道:「算了吧,好在只是燒壞個壺,也沒什麼,下次要小心點,知道了嗎?」
「是。」薰兒趕緊點頭。「下次我一定會小心的。」
世榮瞥了她一眼,說道:「好了,擺飯吧,我快餓死了。」
薰兒又忙去準備碗筷,再把食盒拿來打算把飯菜擺好,誰知待她揭開盒蓋,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呼。「啊,糟了!」
世榮聽見便知又有事故,他不看則已,一看又要冒火。總共四、五碟子的菜,除了一條魚還算完整之外,其餘的全被她晃來晃去的提法給弄得亂七八糟,而且大半都落在籃底,連那一碗湯也潑得只剩下幾片冬瓜湯底。
他一時氣極反笑。一面揉著太陽穴,懶懶地問道:「你到底是來侍候我的,還是來整我的?」
薰兒覺得委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很努力了啊,你不用這樣諷刺我嘛,這個籃子真的很難提嘛,又走這麼遠,而且人家剛開始又提不慣……」
世榮不再言語,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薰兒被看得發毛,只好說道:「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改進的。」
世榮無可奈何,只得隨便撥了些飯,將就吃點算了。
又隔了幾日,一早世榮臨出門前交代她。「待會兒把我那件白錦緞的褂子拿出來洗洗晾乾,明天我赴宴時要穿。」薰兒記下,回頭就翻箱倒援地找出那件白褂子。她依世榮的吩咐洗淨了就晾在後院裡。
下午夏媽抽空過來探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