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王爺怒道:「我為聖上出生入死,效命沙場這麼多年,難道連要求一個公平的審判都不成?」
「這是聖上旨意。」那侍衛冷眼看著隋王爺,說道:「難不成您是在指責聖上嗎?」
他沉聲道:「臣不敢。」
「那好。」侍衛冷笑道。「那王爺就以死明志吧!」又對左右衛兵說道:「把皇上賜的寶劍交給王爺吧!」
隋王妃正在內室聽裴容謙說明病理,忽見小丫頭跑來,哭哭啼啼的說外頭發生的事。
「什麼!違旨誤國!」她一聽,登時猶如五雷轟頂,半晌說不出話來。「滿門抄斬?」她抓住小丫頭問道:「香如,你有沒有聽錯?有沒有聽錯?這怎麼可能呢?」
「香如聽得清清楚楚,不會錯的。」香如哭道。「那位念聖旨的大人還……還丟了一柄劍在王爺面前……」
王妃跟著一陣暈眩,幾乎站不住。
「王妃!王妃!」身旁的人上前扶了她一把。
隋王妃略定了定神,回頭一看,原來是裴容謙,他又遞了杯茶在她嘴邊,溫言安慰:「王妃您先喝口水,定定神。王爺平定西夏,功勞那麼大,一定不會有事的王妃心裡卻知道這個劫數恐怕是難逃了。
她依言喝了口水,靜了靜心,覺得略微好些。又看著裴容謙半晌,忽然抓著他的手說道:「容謙,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眼下我托付你一件事好嗎?」
「王妃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他忙道。「容謙一定盡力而為的。」
王妃點點頭,只見她從一個錦盒裡拿出一封信交給他,說道:「這封密函關係重大,你回去看過自然就明白了,現在你替我好生收好。記著,千萬別跟旁人提起,免得惹禍上身。等將來有機會見到緣兒時,你再親手交給她,好嗎?」
「交給緣兒?」裴容謙一呆。「緣兒遠在京城,又嫁入國公府,侯門深深,容謙身份卑微,只怕沒有機會能再見到她的面。」
「她會回來的,我知道。」王妃微微一笑,輕聲道:「拜託你了。」然後便扶著小丫頭往前廳走去。
「王妃。」裴容謙不明所以,忙收妥了信,藏在衣袖裡,跟了上去三人還未走至前廳,只聽得隋王爺一聲長笑,笑聲中卻蘊涵無限悲苦憤恨。王妃心中一驚,忙快步奔去。正好卻見隋王爺橫劍往脖子上一抹,緩緩倒下。
「王爺!」王妃撲倒在他的身上,哭道:「王爺怎能舍下蘿亭先走?王爺!」只見隋王爺嘴唇微動,卻再說不出話來,眼神中儘是悲慼愛憐,看了她一眼,然後閉目長逝。
隋王妃乍遇大喪,雖然心中哀痛欲絕,卻是強忍了淚水,鎮靜下來。
她抬眼看著那御前侍衛,說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王爺既巳遵旨自裁,臣婦也自當追隨在後,不勞大人費心。只是我隋家還有一個女兒隋緣,皇上賜婚於蕭國舅,是以待嫁在京城,但不知聖上意欲如何處置?」
那御前侍衛原還要冷嘲幾句,但跟他一起來的另一名侍衛因十分敬重隋王爺,又見王妃謹禮莊重,故而忙恭敬答道:「隋小姐當日並未嫁給蕭國舅,仍屬欽命要犯,不過現在下落不明,刑部的人也正加緊捉拿,只是也未有進一步的消息。」
她沒嫁給蕭國舅,可是卻成了欽犯!
裴容謙聽了,一時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只見隋王妃微微一笑,喃喃道:「到底是我隋家的孩兒。娘就知道,出了這樣的事,你必不會就躲在蕭家的。」說著,又轉頭看著裴容謙。
裴容謙會意,明白王妃的意思是將隋緣托付給他了,他點了點頭。
隋王妃放了心,回過頭來癡癡地瞧著隋王爺的面容半晌,正當那侍衛不耐,才要開口時,卻見她潸然淚下,哽咽道:「王爺,您一生為國為民,在沙場出生入死,怎麼到頭來還要以死才能明志……難道其他人都沒有長眼睛、沒有良心嗎?這還有天理嗎?這片天啊!連蘿亭也不願待下去了,您帶我一塊去了吧!」說著,驀地往隋王爺身上撲去,胸口正對著王爺先前使用的長劍,登時劍尖穿心,然後就此不動了。
「王妃!」此時見王爺及王妃先後死去,閤府上下俱是又駭又慟,哭嚎不已。那御前侍衛奉聖上旨意,又處決了一些隋姓近支親族,另將其他王府中的下人們另行圈禁起來,日後或放或賣。只鬧得全鎮皆驚、滿城風雨。
☆ ☆ ☆
那天隋王府一片混亂,誰也沒工夫理會裴容謙。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他只覺得所見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他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王府大門,卻已經跟他前一個時辰進去時的樣子不同。幾名衙門侍衛忙不迭在門上貼著黃色封條,人進人出,抱著許許多多金銀珠寶、骨董字畫,一副抄得不亦樂乎的模樣。
裴容謙整個人都呆了,那些堆在地上的東西、那些被綁在一旁的人,幾乎都是他所熟悉的。偶有一個侍衛絆了一跤,手上的錦盒不慎掉下,裡頭的首飾也應聲而落,他看到其中有緣兒常戴的珠鏈、金步瑤、玉簪……
怎麼會這樣呢?
他不由得摸了摸放在袖子裡的那封信,想起王妃臨死前托付他的話。
緣兒啊,你現在在哪裡呢?你怎麼樣了呢?
待他回到家中,還有些驚魂未定之感。一會兒裴母和小喜子也從外頭聽到消息,忙來向他問個究竟。裴容謙便說了他在王府看到的一切,惟那封信的事,他就略過不提。
「好好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裴母不由得濕了眼角。歎道:「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像王爺有那麼大的功勞又如何?皇上一個不高興,還不是說斬就斬、說抄就抄,半點情面也不留,真是叫人寒心啊!」
裴容謙黯然不語。
「啊!」小喜子忽然插口叫道:「糟了,那小郡主在京城,一定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