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您的劍下?」小喜子不解的問道:「小郡主,您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是我殺了他的……我怎麼能犯這種錯?」隋緣喃喃念著,不由得機靈靈的打個冷顫。「我不信……他果真死了嗎?我不 信,我不信,我要見他!」
小喜子本想扶她一把,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他的手,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外衝去。
「小郡主……」小喜子還待勸阻,性真大師卻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必攔阻。小喜子無法,只得與性真大師緊緊跟了上去。
其實隋緣在這寺裡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兼之滿心慌亂,更是茫然無緒。
「容謙哥哥,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她哭道。本能地便往前面亮著燈的屋裡走去。
一推門,只見昏黃的室中放著一具新棺。她不禁一怔。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
不會吧!
「咳……咳,實在是這幾日官府追查得緊……」性真大師歎了一口氣,說道。
「老衲只好擅作主張,先將裴施主入殮了。如此暫放在寺裡停靈發喪也方便些。」
「容謙哥哥……」隋緣恍若未聞,目不轉睛地望著棺木,心裡一片茫茫蕩蕩。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伸長了手輕觸冰冷冷的棺蓋,喃喃說道:「果真是你嗎……看看我做了什麼……我竟然……親手殺死了我的容謙哥哥……容謙哥哥,你一定沒想到吧!誰會想到呢……居然會有這麼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她又哭又笑,心神激動,體內氣息一個不穩,又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
「小郡主……」小喜子和性真大師忙上前探視。性真大師安慰道:「小郡主,您千萬要堅強一點。」又交給她一封信,說道:「這東西是裴相公臨死時親手交給貧僧的。他說:小郡主見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隋緣緩緩接過那封信。
「容謙哥哥,你在臨死之際還惦記著這件事嗎?」她低聲說著,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似的直滴下來,一時氣噎,又昏厥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隋緣緩緩醒來。房中不見其他人,想來大概是去休息了。此時,她心裡也說不上有什麼感覺,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連傷心難過都忘了,只是發呆。
方纔她又作了夢,夢見許多人來來去去,爹,娘,容謙,還有去年那個算命的話,他說容謙的劫厄都是來自她,她就是他命中帶著災厄的桃花。
她還夢見容謙,他看著她,那樣既痛苦又滿是憐憫的眼神,像在輕輕的埋怨她……緣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麼能犯這種無可彌補的錯呢?你應該再小心一點的,你不該這麼大意的。
隋緣自夢中驚醒,久久無法自己。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不是因為天大黑、霧大大,全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把桃花劫帶給你……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思前想後了一會兒,才漸漸明白過來。正在此時,忽然聽見外面似乎有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隋緣仔細一聽,像是裴伯母聲音。她忙勉強起身,走到停靈的那間房。
她站在窗外,只聽見裴伯母哀哀切切的哭道:「……我苦命的容謙啊,你為什麼就不肯聽娘的話,為什麼這麼傻?叫你別再管隋家的事,你為什麼不聽?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叫娘將來要靠哪一個啊?」
隋緣在外面聽得冷汗直下,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還是忍不住發顫。
我害死了容謙哥哥,還有什麼臉見裴伯母?正當她在外面猶自驚惶時,卻正好見一位年輕清秀的姑娘攙著裴母走出來,三人猛然照面,俱是一愣。
「裴伯母……」
裴母絕然別過頭去,不發一言,抹了淚,仍繼續往外走。
「裴伯母。」隋緣上前拉著裴母,跪下哭道。「裴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容謙哥哥,都是我的錯,您不要怪容謙哥哥,將來我會替容謙哥哥孝敬您,一輩子侍奉您……」
「不用了。」裴母收了淚,冷然道:「這是容謙他自己的錯,是他傻,自找的,怪不得別人。我不知道他是鬼迷了心竅,還是得了你們隋家什麼好處?偏要這樣為你們賣命才行!」她恨聲道。「當日你遠嫁京城,何等風光,而他呢?他卻在你爹的大牢裡忍受寂寞痛苦,那時你可曾想過他?後來王府出了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他出來想辦法替你盡人子之孝,為王爺王妃發喪送靈,那時你又在哪裡?還有那龍盛榮為了上次的事,帶著人來打傷容謙,砸了藥鋪,這我也認了。我不明白的是,容謙他為你付出那麼多,只換來那麼多苦頭,為什麼還是執迷不悟?為什麼那麼傻!非要等如今賠上了自個兒一條命才肯罷休。」裴母泫然道。「是我命苦,生了這個不孝子,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我命苦,我還能怪誰呢!」
隋緣聽了這些話,心痛如絞,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哭道:「裴伯母,求您別這樣說,是緣兒不好,我不該回來的,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求求您別怪容謙哥哥,他在地下也會不安心的,求求您……」
「你求我!那我又該去求誰?這會兒你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裴伯母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向身旁的女孩子說道:「小◎,我們走!」
小◎幽怨地看了隋緣一眼,說道:「姨媽,您別太難過了。咱們回去吧!」
姨媽?原來她就是甄表妹。
隋緣仍是癡癡地跪在地上,看著她們倆一老一少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她此時傷痛過甚,反而連哭都哭不出來,所有的悲憤後悔全糾結於心。
她喃喃說道:「容謙哥哥,你娘說得沒錯,你真是太傻了,那時你若肯娶了甄表妹,現在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你真是太傻了……連我也覺得你好傻,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