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傅維恆說的話,她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能不能告訴我一些關於薛穎和……傅先生之間的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方怡如輕輕歎了口氣。「的確,她變了許多,從以前到現在,怎麼說呢……快十年了,我認識她快十年了。那時候她還在唸書呢!天真可愛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印象,人前人後她總是笑瞇瞇的……你知道嗎?有一陣子,我和傅維恆還不准她笑得過分,怕她會因為愛笑,而給人不夠專業的感覺。他一直是那麼費心地栽培她……」
他靜靜地聽方怡如繼續說下去。
「傅維恆老是偏疼她,卻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所以每次非得拉著我作陪。」她自顧自地笑了笑,彷彿想起什麼往事。「有一陣子薛穎還以為我和傅維恆是一對,反而不好意思夾在我們中間做電燈泡,急急要避開。後來我跟我男朋友,就是現在的老公談戀愛,她還非常不高興呢!以為我移情別戀,背叛了傅維恆。弄得我們兩個啼笑皆非。」
她輕歎了一口氣。「她非常單純……我跟著傅維恆做事這麼多年,在我眼中,他是個對感情絕對謹慎內斂、甚至可以說有點寡情的人。曾經我以為他太傲了些,眼光過高,所以才會錯失好些個條件很好的女孩子。沒想到竟然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問。
「一種家族遺傳性的骨癌。」
「骨癌!」他驚叫。三分鐘前才羨慕傅氏的貴族血統,現在倒是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了。
她點點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方怡如替自己倒了杯水,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因為這個原因,讓他們多走了許多的冤枉路……」
程昱舒忽然插進來。「他們根本就不應該走在一起,傅維恆更不應該隱瞞這件事。」
「你錯了,這件事他隱瞞所有的人,只除了薛穎。」她看著他。「薛穎很早就知道這件事。」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選擇走上一條明知苦多於樂的路?
程昱舒半晌不能作聲。
「一直到兩年多前,傅維恆去世之後,她才一個人從美國回來。傅維恆臨終的遺言要她回來。」
「兩年多前……」他喃喃地說。「難怪……難怪那時她看起來那麼悲傷……」
「你說什麼?」
「喔,沒什麼。」他也開始回憶那一段偶遇。「我曾在紐約曼哈頓的一幢市區大廈裡見過她。她把那間房子委託給我姊姊的公司處理,正好那時我也在紐約動物醫學中心實習,所以就借住了一陣子。有一天我回來的時候就遇見了她。」
雖然這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可是那天的情景,程昱舒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倒映著她的臉容。一個哭泣的天使……
他們兩個靜默了一會兒。
「感情的事,是沒有辦法說清楚的。」方怡如低沉地說。「我只能說,這樣的結果,即使是看在我一個外人的眼裡,都是非常非常難過和遺憾的。而對於當事的薛穎或是死去的傅維恆,他們彼此所受的傷害有多大,我想你多多少少也能體會得到「咪咪」是傅維恆送她的,這下子給那個混帳弄死了,她心裡的難過,你也可想而知。」
程昱舒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只是靜靜地聽著,其實心裡早已亂了方寸。怎麼這些全部都跟他當初的推論完全不一樣?
原本他以為只需要帶薛穎出去走一走、曬曬太陽、再說幾個笑話逗她開心就行了。這下子看來可沒這麼簡單了。薛穎對於那一段過去,用情之深,遠超乎他的想像。如今,他不但得想辦法讓她不想起從前的事,還得讓自己有足夠魅力將她吸引過來才行。想到這裡,他不禁再低頭看看手上的照片。
傅維恆……唉!
他一向只有動物緣。
方怡如見了,忍不住笑道:「昱舒,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看看你那張臉,最多是追不到她嘛!你再追別人就是了,現在還要別人來告訴你「天涯何處無芳草」嗎?又不是世界末日!」
怎麼每個人都看不起他!
他被激得大叫出來:「我一定會追到她!」
「好好好!上帝保佑你。」她又笑了。「其實,昱舒,我倒覺得你滿有希望的。就拿昨天的事來說,如果她不是將你視為自己人,又怎會對你發這樣沒道理的脾氣。有時候女孩子發脾氣也算是一種撒嬌的方式,你說是不是?」她很懂得適時給人一點鼓勵。
「是是是!」果然,程昱舒的雙眼又開始有了光輝。
方怡如微微一笑。「所以說,如果你真想得到她,我只有一句話勸你,那就是有耐心一點,多給她一點時間,你知道嗎?」
「好好好!」他猛點頭。
兩人正說著,清潔公司的打掃人員也到了。
「昱舒,既然你在,那這裡就麻煩你看著點,我還要趕去托兒所呢!」
「現在才十一點,你這麼早過去幹什麼?」他問。
「唉!早上老師打電話給我,說我的寶貝女兒跟班上的小男生吵架,一個不高興就順手把她的牛奶往人家頭上澆下去。幸好牛奶是溫的,沒有燙傷,不然要我怎麼賠人家一個兒子?不過,那個小男孩的媽,這會兒正氣沖沖地在幼稚園為兒子換衣服,老師要我最好趕緊過去慰問一下,表示一點歉意比較好。」
「那琪琪呢?」他問。「有沒有挨罰?」
「八成又在面壁了。」她搖頭苦笑。「我去接她十次,大概有五次見她在面壁。她老爸也是這麼說,害得我們兩個每回見到老師一定先說:「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真是丟臉。偏偏她又很有個性,怎麼也說不聽,搞得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現在的小孩怎麼一點都不懂事!」
「她才四歲能懂什麼事?你也未免要求太高了吧!」他的心情已好了許多,眼見方怡如為小女兒傷腦筋,忍不住也學她剛才的幸災樂禍。「我看她倒是年紀小小就頗有乃母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