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華磊天得知他在江湖上作惡的消息時,也沒什麼反應,一來是他為人本就正邪難言,只道徒兒在外殺人放火,也不干他的事。二來是年歲已老,少不得讓宿疾纏身,哪有閒功夫理睬旁人的事。但時間一久,又聽說任無方都是靠些不太光明的末微伎倆取勝,實在談不上有什麼真本事。便有人開始嘲笑起來,說他華磊天所教的也不過卑鄙手段罷了,哪裡稱得上是什麼一派宗師,他自覺顏面受損,這才漸漸不樂起來。
師徒二人又談了一會兒,厲無極便請華磊天上床休息。
他心裡掛記著尹若雪,於是推門進去。只見尹若雪掩面吸泣,又不敢哭出聲來,只得哽哽咽咽壓低了聲,一張俏臉脹得通紅。
厲無極明白是師父行事無狀,嚇著了她,但也不好說什麼,只輕輕撫了撫她的發, 說道:「我義父脾氣向來是這樣的,你別放在心上。」 尹若雪經那華磊天又是要殺又是辱罵的,心裡萬分委屈害怕。此時見厲無極神色溫柔,再一見他臉上傷痕,想起他的好處,不由得心裡一酸,忍不住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
他心想義父素來行事怪誕,怕他一個不高興會傷了若雪,便拍拍她的肩,說道:「我義父來了,明個兒我要去鎮上買些東西,不如就順便送你回去吧!」
尹若雪一聽明天就走, 一時也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呆了半響,才忽而問道:「那兩隻赤獾是你義父要用的吧!可是到現在還找不著,該怎麼辦呢?我瞧你義父凶得緊呢!他會不會當真——。」
厲無極淡淡的接口:「不會的,我是他的義於,他不過打罵一頓也就罷了,不會對我怎樣的。」
「那他怎麼又說要你去殺你師弟呢?」她問。
「那又不同。」他撇撇嘴角,憂心仲仲的說道:「我方才瞧我義父的氣色大為不妙,這幾天若再找不到赤獾,只怕……
尹若雪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樣吧!這幾天你一個;上山去找赤獾,我就待在這兒照顧你義父!他一個人,身上又有病,沒人照料怎麼行呢?不如我留下來……」
「這怎麼行?」他忙道。我義父的脾氣不太好。我伯萬一他心情不好……」「你放心好了。我瞧他剛才沒有殺我,以後就更不會殺我了。況且這件事我也有責任,也該盡一分心力才是。」她溫言道。「再說,有我在這裡照顧他,你就可以全心全意的上山去捉赤獾了,豈不甚好?若有幸捉回赤獾,醫好了你義父的病,我也不至於抱憾終生。若當真還是找不到赤獾,那咱們盡了人事,既是天意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了。反正不過是這幾天的事,我也不忙著在這時離開。」
此時他們交談,互相商量詢問,倒像是朋友間的對話一般,這樣的情形還是頭一次,但彼此覺得卻是再自然不過。以前雙方你來我往劍拔彎張的情形,反而不知所為何來了。
厲無極聽了她自願留下來協助,大為感動,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尹若雪一時羞怯,低下頭來。
她方才哭過,臉上盈盈淚水未乾,又添淺笑,瞧得歷無極忘了身在何處。好一會兒,她才輕咳一聲,又輕輕掙脫手。厲無極才猛然回神,想起剛才失態,不覺也跟著臉一紅。往後幾天,厲無極日日一大早便上山捕獵,而尹若雪便在茅屋裡照料。華磊天見她清麗婉媚,服侍他又十分體貼入微,嘴上雖仍是惡言不斷,但心裡不由得也對她起了憐愛之心。因此三人相處得倒是日漸和樂。只是卻始終再不見那一對赤獾的蹤影。
到了第六天晚上,華磊天忽然說:「無極,你明兒個開始,不用上山去了。」
「義父……」
華磊天冷冷的截了他的話,說道:「你若還看不出來,就算是這會兒咱們找到了赤獾也是不中用的話,那就枉費我教了你這麼多年。」
厲無極心下明白,雖然悲慼,但他素來冷面心硬,臉上倒不顯表情。反倒是尹若雪聽了,想起連日來相處一場,眼裡一酸,不免滴下淚來。
華磊天白了她一眼。「人早晚都是要死的,這又有什麼好哭的?」她忙拭了淚。
「對了,」華磊天又道。「趁我現在精神還好之前,不如先替你們小倆口完婚吧!」
「什麼?」厲無極與尹若雪俱是一驚。兩人不由得互看了一眼,隨即又各自轉過頭去。
厲無極全然不知所措,尹若雪更是窘紅了臉。
華磊天揚眉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義父,徒兒和尹姑娘……」厲無極待想解釋,卻又難以說明。支支吾吾的半天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難為他一向放蕩不用,爽快豁達。像今日這般手足無措、啞口無言的樣子還是頭一道。
華磊天見了,大為不耐,怒道:「你這樣忸忸怩怩蚊子似的,哪裡還像個男子漢大丈夫?難道你不喜歡她?既然如此幹麼要留她下來,還為她挨了我一鞭子?若不是看在你對她有心的分上,單論她放走了赤獾之事,早就該一刀砍死了,哪裡還留她到現在?」
尹若雪聽他胡言無理的話,心裡不快,一扭頭便想進內屋去,不欲理會。走了兩步,華磊天突然將手中的茶碗擲向她,喝道:「我在說話,你敢走開。
尹若雪一驚,忙斜身避過。茶碗帶汁摔得一地都是。
「義父!」厲無極見義父動怒,忙向前將尹若雪拉至身後。「請師父息怒。」
「難不成你是瞧不上我這徒兒?」華磊天冷笑道。「我聽無極說,你是永繼山莊尹士棋那老傢伙的女兒,人稱什麼武林第一美女,哼,稀罕麼?你不去打聽打聽,我毒魔是什麼樣的人,謝月峰九重官是什麼地方,今日肯收你作徒兒媳婦,那是你的造化!你還不知好歹,反倒端起架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