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彩,琉彩!」彷彿溺水的人見著了浮木,他緊緊攀住,「琉彩,妳醒了嗎?妳是不是醒了?求求妳,說說話啊,別折磨我,說說話啊!」
「路……路西法?」她總算開口了,可嗓音卻細弱像隨時會消逸風中,「你、你……」
「妳想說什麼?琉彩。」他急急俯下身,將耳朵貼向她,「告訴我,我聽著呢。」
「我、我……我真的……」她細碎地喘氣,前額不停滲出汗珠,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愛你──」
「什麼?妳說什麼?」路西法聽不清,只感覺懷中佳人不停地在失去體溫,「琉彩,妳冷嗎?」他啞聲問,忽地收緊雙臂,更加將她納入胸懷,意欲藉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冰涼,「別怕,琉彩,有我在這裡,妳不會有事,我不會讓妳有事的──」
「路西……路西法──」
「妳說。」
「每個生命……都有尊嚴,別……讓愛、他們的人……傷心──」
「琉彩!」藍眸驀地一揚,望向懷裡容色蒼白的女人。
他可以感覺到,感覺生命力正一點一滴自她體內流失,而那令他惶恐,令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驚慌地扣住她手腕,「妳別、別這樣……別這樣──」
「唱歌……唱給、我聽──」
「唱什麼?妳要我唱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朝他微微地笑,那麼清淺,那麼甜美的微笑,這是他夢中百折千回的笑,是他一直好好收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笑。
他望著這抹微笑,記憶,彷彿回到久遠之前,當他還是個男孩時,在離開心愛女孩的前夕,他也曾經這樣癡癡望著她的笑顏,試圖將它永遠雋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他望著,不覺怔忡了。
忽地,微笑淡淡逸去了,正如她迷濛的眸光逐漸渙散──
她,落下了眼睫。
她死了嗎?他害死她了嗎?她永遠地離他而去了嗎?
「不!別這樣,琉彩,妳別嚇我,妳醒來啊,琉彩,妳說說話,對我說說話。」他喊,望著懷中毫無血色的容顏,神情狂亂而迷茫,「妳對我笑,妳知道我有多喜歡妳的笑?知道即使妳不在我身邊,妳的笑容還總是在我夢中出現?──妳是我夢中的天使,是我不敢隨便碰觸的寶貝,妳是、妳是……是我最愛的人,是我唯一珍愛的人──」
哦!她真的死了。她動也不動,無論他怎麼叫喊,怎麼呼喚,她也不會回來了。他失去了她,永永遠遠失去了她……
「不!」他驀地仰頭,瞪向天空的藍眸滿佈血絲,「該死的你!你為什麼要帶走她?為什麼不帶走我?我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人!我才是那個該早早下地獄的人!她不是!她不是!她那麼好,那麼美,她不該死,她該好好地活著,該好好地笑……哦,琉彩。」他低頭心碎地呼喚,「妳別死,別離開我。是我的錯,我不該埋下炸彈,不該讓妳傷心……我只要、只要見到妳好好地活著,只要妳每天都開心地笑……只要妳能活著,笑著,我不在乎全世界的人是在天堂還是地獄!他們都跟我無關,跟我無關……我只要妳啊,只要妳啊──」
他喊著,一句比一句更加嘶啞,一句比一句悲痛,一句比一句更加揪緊人心,教悄悄站立在他身後的三個男人聽聞了,也忍不住鼻酸。
他們默默望著他,一時間都不知所措。
忽地,路西法站起來了,他抱起燕琉彩汩汩留著鮮血的身軀,踉蹌前進。
他就像只已然失去神智的野獸,完全不辨方向,只是茫然地往前直走,一面對懷中的人兒低聲呢喃。
「別怕,琉彩,我帶妳回去。有我在身邊,妳不用怕,乖乖睡,乖乖地……我唱歌給妳聽,唱Casablanca──」他說,低啞而迷亂的,接著,斷斷續續的歌聲低低揚起,「I fell in love……with you……watching Casablanca──」
他踉蹌地前進,一面低低唱著歌,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有三個男人默默跟隨著他。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他崩潰了。」聽著愈來愈不成調的歌聲,米凱終於忍不住開口,他幾乎想摀住耳朵,不敢聽這樣令人傷感的歌聲。
他望著路西法,望著他弟弟看來落寞寂涼的背影,心臟重重抽疼。
他曾經那麼冷酷地對他宣稱,說他會親手毀了全世界,可現在,他自己的世界卻已然在他懷中坍落……
他看著他,看著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看著他忽地雙腿一個不穩,跪倒在地。
可即便摔倒了,他依然記得緊緊護住懷中的女子,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天!」米凱忍不住悲喊出聲。
「快想想辦法吧。」達非深吸一口氣,「要不然他真的會發瘋的。」
「嗯。」堂本徹點點頭,上前幾步,在路西法身旁蹲下,拍了拍他不停顫動的肩膀,「路西法,路西法?」
他沈聲喚他,起先他並沒有聽到,只是狂亂地摸索著燕琉彩的臉,「琉彩,妳沒事吧?我摔疼妳了是嗎?是不是?」
「夠了!」堂本徹受不住了,他用力搖晃他的肩,「路西法,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
路西法沒有說話,半晌,才回過一張迷惘俊顏。
堂本徹驀地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瞪他。
他的臉……他的臉竟爬滿了淚水──
「堂本,堂本,怎麼辦?」他啞聲問他,像個孩子般茫然而無助地,淚水依然不停自眼中滑落,「我摔疼琉彩了,我弄痛她了──」
一陣酸痛飆上堂本徹眼眸,「路西法!你別這樣,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