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我已見過沒名沒分守著一座寂寂華屋,任年華荏苒老去的母親掉過太多次眼淚了,為此我立誓,絕不讓自己成為一個專惹女人傷心哭泣的男人!尤其,是我自己的女人!」
「能成為你的女人,應當很幸福吧!」孫梵的話使她差點哽咽,她將眼光調回他身上,滿心酸澀的低語,「姊姊海蘭,是幾時開始變成……變成你的女人的?」
「我正要把故事導入重點,」他的目光迎上她的,和她對峙。他收斂臉上的嘲諷線條,聲音轉柔。「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解釋?但我以人格保證,你的姊姊,從來就不是我的女人!」她相信她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定更明顯了。他繼續說:「兩年前,我開始自組舞蹈工作室時,我那不算名正言順的父親資助了我一筆金錢,但他嘲弄我是「不務正業」,更諷刺的是——他不知曉他那一向引以為傲,對他唯命是從的優秀兒子唐世傑,正以我的舞蹈工作室為幽會據點,和一個溫柔美麗,卻配不上唐家顯赫家世的女大學生陷入熱戀,愛得難分難解。那個女大學生,就是海蘭。」
「也許,出生在寰宇企業的唐姓男人,都有他們的無奈與責任吧!他們雖然銜著金湯匙出生,在金窩銀窩裡養尊處優的成長,但相對的他們得付出許多自由,這其中最令人扼腕的是——婚姻的自由。唐世傑也不例外,我們的父親早就盤算好他的終身大事,沒有脫離老式窠臼,他老人家為他覓得了一個商業王國人家的公主,打算來個標準的商業聯姻。而這也開啟了海蘭的苦難!」
「半年多前,父親逼迫阿傑與他擇定的徐氏企業的獨生女訂婚,那時,阿傑在父命難違又沒有勇氣爭取愛情的情況下,懦弱的選擇了和海蘭分手一途,只是他沒料想到海蘭已身懷六甲,而他也輕忽了隱藏在海蘭柔弱個性之下的倔強,海蘭在和阿傑協議分手之後的隔幾天,在這個海濱的另一家旅館中服安眠藥自殺獲救。」
說到這裡,孫梵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海芃卻聽傻了、愣了,她從不知道姊姊有過這麼一段痛苦的戀愛!她不禁要問:「可是我的家人,包括我的父母——對姊姊曾經自殺的事都毫不知情啊,這怎麼可能?」
「是很不可思議,」孫梵點頭同意。「海蘭自殺時並沒有攜帶隨身證件,身邊只有一疊阿傑寫給她的情書及一封她要留給阿傑的遺書!後來,她的一條命是撿回來了,孩子卻給流掉了,醫院通知阿傑時,阿傑自覺沒有臉見她,於是托我拿了一筆錢去醫院給海蘭並「開導她」不要再做傻事!」
「差勁透頂,男人!」她的眼睛變得和她的聲音一樣,冰冷如霜。
孫梵苦笑,對她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置一詞。「男人女人都一樣,都有各自的掙扎與矛盾。」許久後,他含蓄的下註腳。
「那之後呢?你又怎會變成姊姊的男朋友?」不可諱言,這是海芃私心底下最迫切想知道的事。
「事情說來有點荒唐,這或許跟我的立誓有關。那天,我代替阿傑到醫院去幫海蘭辦出院手續,事實上我和海蘭雖不算熟識,卻也不是初識,那時,她整個人脆弱的哭癱在我的懷中,她讓我產生悲憫,那種情境,更讓我回憶起了小時候,母親每次為父親傷心就抱著我黯然飲泣或痛哭失聲的情形。當時,我心中波動連連的安慰她——「世上仍有許多好男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在我自己感覺,這種安慰是多麼陳腔濫調,可是意外的海蘭卻聽進去了,她仰著帶淚的臉,楚楚可憐卻充滿希冀的問我——「你願意嗎?你願意成為我的另一個開始嗎?」。」孫梵的眼睛,因回想而幽暗。「乍聽海蘭突兀的言詞,我十分驚愕且無言以對,但當時,她就像個快慘遭滅頂的女人,她緊攀著我,當我是她唯一的救生圈。我只衡量了一下,就答應了她荒唐的請求。因為我相信當時我若對她的請求不聞不問,她必死無疑,她的樣子,淒慘的令人不忍卒睹!那時,我想到自己!「不惹女人傷心哭泣」的立誓,又想到,搞出這一團糟的正是我的兄弟——唐世傑;我想,不論後果是什麼?由我來扮演收拾殘局者,應該算是很公平的,於是——」。
「於是,你很輕易的就取代阿傑成為海蘭姊姊的「另一個開始」?!」瞪視著他熟悉的皺眉,海芃幾近尖銳的截斷他的話咕噥著。她明白自己該為他的騎士精神分外喝彩,可是事實上,她心中灌滿了深沉的痛楚與妒意。
旋動水杯,孫梵的唇嘲諷的撅起。「是的,這半年,有點像一場不醒的惡夢,不論是海蘭或我,都被困在夢裡,不知道該如何脫身走出夢境?她利用我來抗議阿傑的薄情寡義,我則利用她來嘲弄阿傑優秀的唐氏血統及他所背負的唐氏「優良」傳統。只不過,這種勉強湊和的感情,相當累人,海蘭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更教人深感疲憊。」揉揉額頭,他真的露出疲態的說:「希望經過今夜之後,阿傑和海蘭能共同找到他們通往幸福的道路!而我這個勉強為之的騎士,也可以鬆一口氣的功成身退。」
「我還是有點疑問……」海芃猶豫的問。「你真的不曾愛過姊姊?」
「半年以前我自己或許也有些迷惑,畢竟海蘭是個相當出色醒目的女孩子,不過歷經這半年,我肯定了自己的答案。這不只是因為我看穿了一個女子隱藏在姣好面容之下的任性與自私,而是因為我發現了另一個奇跡!」他亮晶晶的眼睛若有所思的凝定在她臉上良久,深深的看進她眼底。
海芃的心跳莫名的加速,但她仍勇敢的輕問:「什麼是你所謂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