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想幹什麼?集體臥軌嗎?」雨慈驚愕問。
「截至目前為止,連徐氏夫婦都無法猜出那張紙是在打什麼啞謎?不過徐姍姍從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且不曾告知家人去向而讓徐氏夫婦快急昏頭了!徐氏夫婦不認識海芃,但他們強調紙面上還有另一項說明——說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的定,輸的人放棄孫梵,贏的人擁有孫梵。」一口氣說完,唐秉文都感覺自己正在解釋的這件事十分無稽;有兩個女孩,為了爭奪他的兒子孫梵,比賽臥軌?!真不可思議。
而雨慈拍拍額頭低呼:「我的老天,這是什麼遊戲?」
「依我看,我們還是先通知孫梵並盡快趕往現場,紙上註明火車通過的時間就快到了,除非火車誤點,否則難保不會造成遺憾!」抓起公事包,順道抓起雨慈的手,唐秉文語氣急促的又說。「不管這是什麼遊戲,至少我們都得趕到現場去看看!」
「好!」
孫雨慈毫無異議的回答令唐秉文又一楞,而她多年來一直拒絕讓他握著的纖手此刻正緊握在他手中讓他仿如置身奇怪的夢境中。
付過帳後,唐秉文和孫雨慈多年來首次相偕走向停車場並坐進同一輛車子裡,這也是兩人多年來首次沒有分道揚鑣。
而這一切之所以發生了,為的是一張教人滿頭霧水的紙及一個也許存在、也許是惡作劇的賭約!
第11章
從來都沒有料想到,自己可能如此草率的就結束這一生。但在海芃的感覺裡,和徐姍姍的這場賭博已不只是一場攸關情愛生死的遊戲,它更是她不能不為孫梵與自己爭的一口氣!時間已漸近黃昏,漸近火車即將駛過的時刻,但她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清明;似乎,她這一生和黃昏是特別有緣的,她對黃昏的印象總是特別鮮明深刻。
這一刻,黃昏的柔風,正灌進她第一次和孫梵發生親密關係時穿著的那套貝殼色的毛衣裡,而軌道兩旁,各有一大片搖曳著、令人觸覺欣悅的油綠草浪及幾隻仍難捨黃昏,猶在草浪中徘徊低翔的白鷺鷥。
由眼角餘光,她瞥見徐姍姍火紅色的身影已站在另一條軌道的一端;她抬頭看她一眼,她的表情似乎相當鎮定,由她面部的平靜看來,她似乎成竹在胸。
海芃不懂,在這種狀況下,誰有把握贏得孫梵?她也猜想著,徐姍姍是否曾向她的父母做一種暗示性的告白或告別?至於,自己昨天真的是一反常態的緊黏著母親撒嬌,黏得母親差點都以為她哪根筋不對勁了!母親不知道,那是一種沉重的無言道別!好幾次,她都差點讓滿腹的心事與委屈洩嘴而出,滿腔的眼淚奪眶而出,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昨夜,她陪了孫梵一整夜,那是第一次,她留宿在他的住處,兩人竟夜在激情的浪潮裡纏綿。夜裡,好幾次,她望著他因饜足而熟睡著的平靜容顏,她內心卻洶湧起伏,淚水更不知不覺的浸濕了枕頭;孫梵也不知道,她在對他做一種深刻的心痛道別!
今天,一大早她離開了孫梵的住處,除了多看一眼那兩隻在籠裡略顯消瘦的青鳥之外,她沒有向仍熟睡著的孫梵做多餘的告別!
早上,她在花坊裡,安靜的緩慢的整理幾盆她喜愛的小盆栽,包括那幾株已經捲曲枯黃的鑲邊野繡球。
下午,她鎖上店門,在街邊做一種告別式的短暫徘徊。黃槐的花葉已枯掉到又快冒出新芽了!街邊的櫥窗又被擦得亮晃晃起來,因為一年一度的農曆年又快到了!
而此刻,黃昏已近,火車嗚嗚的聲音也由遠遠的地方傳來!她再看一眼徐姍姍,她的表情仍是平靜!海芃相信自己也是的,她們沒有交談,神情平靜得就像兩個已算好步伐,即將舉槍相向的決鬥者。海芃沒有勝算的把握,但她不想先輸掉臉上的篤定。
兩列即將相閃而過的火車似乎都沒有誤點,它們遠遠駛來,由兩個小黑點漸漸變成兩個桔褐相間的龐然大物!
海芃突然荒謬的又想到,臥軌的人會不會死得很難看?她和徐姍姍為了爭奪孫梵而拿鐵軌、火車,甚至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會不會被控告觸犯公共危險罪?
似乎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火車正雷厲風行的疾馳而來,她的心跳也如急馳而來的火車擂如鳴鼓。她迎視和她隔著軌道相望的徐姍姍,徐姍姍的臉色也開始有點緊張的灰白,但眼神仍充滿挑釁。
在那種眼神下,海芃反倒開始逐漸沉澱自己的心情,她理智的想,如此快速的火車大概是不會為了一條生命而緊急煞車吧!就算能,應該也會煞車不及吧!
算是一種為了不願服輸的認命!海芃緩緩閉上眼睛,緩緩綻放一個微笑,如果說車輪下是她最終的宿命,那她也認了!這一刻,她渴望得到心中絕對的平靜,也想到什麼是前世今生,因果循環;那就像她已浮游於另一個時空在看這個時空的自己,她還最後一次調侃自己——前輩子她大概是個大情聖,這輩子才會為愛自戕。
這樣也好!她的口頭禪不知不覺又浮現腦海。她記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說——人在年輕時死亡並非絕對的可悲,至少,人們在想起這個人時,會永遠記得他的年輕而無法想像他的衰老。這樣也好!海芃在消極中樂觀的想著,並預留了一點時間祈禱——祈禱火車不要真把她輾得血肉橫飛,不要讓她死得太難看!當然,她也留了點時間咒罵徐姍姍——什麼賭法不好選,偏偏選擇這種可能死得很難看的賭法。
當然,她詛咒的時間正如她祈禱的時間一樣急迫,鐵軌震動及迅疾撲面而來的風沙的壓力,讓她無法睜開眼睛看清週遭,火車轟隆隆的響聲,更阻絕了她的聽力及心跳,她想著——我死定了!她念著——聖母瑪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