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感覺自己被推了一把,背脊及臀部十分疼痛的跌在一畦沙石堆上,那感覺猶如被人從天空推下雲端。更奇怪的是,她的上半身被某種奇怪卻不陌生的重物壓著,讓她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死了嗎?海芃自問著,並暈眩的懷疑,死亡為什麼只有掉了一跤的感覺?
耳邊的轟隆聲逐漸遠離,她甩甩沉重的頭,鼓起勇氣睜開眼。哎呀老天,她大概是沒上天堂卻下地獄且被惡魔戲弄了吧!半仆伏在她身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孫梵。他正用他那對深情的眼睛,半帶指責半帶憐惜的緊瞅著她!
只有惡魔才有如此迷人的眼睛吧?她歎息著輕撫他的頰,問:「我是上天堂了?還是在地獄裡呢?」
「天堂或地獄,都不是年輕的你該去的地方!你唯一能停留的地方,只有我的懷抱!」他粗聲粗氣的答,眼眶卻有點發紅!
這對海芃而言,不啻是一種天籟了!「你是說——我沒有死?」她輕問。
「我才不會讓你那麼早死,你還欠我那麼多個吻!」他喉頭哽咽。
他救了我,而且,他快哭了;海芃驚異的想。但她從來不曾想像過有個男人會為她哭泣,尤其是像孫梵外表如此剛強的男人。她覺得——士為知己者死;就算此刻她真的死去,她也死而無憾了!
壓下喉頭緊縮的感覺,她正想說幾句稍微幽默的話來化解他們之間的凝肅時,另一大群人的疾呼聲,正巧打斷了她俏皮的靈感。
而來人——哎呀老天!來人竟是孫梵的母親孫雨慈和父親唐秉文。天啊!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她的父母凌德中和高瑞美,還有還有——一大票她根本不認識的人,海芃起先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紛亂雜沓的走近,之後她記起孫梵為了救她,仍半跌在她身上,兩人的姿態既不雅觀又親匿,她又羞又窘的推著孫梵沉重的胸膛,低聲提醒:「你父母和我父母都來了,快讓我起來吧!」
只猶豫幾秒,孫梵飛快起身並順道拉她站起。他聲音不再梗塞,變成一種冷淡的腔調問道:「你沒有傷到哪裡吧?」
她動了動週身,頭和頸沒分家,上半身和下半身也還好好接著,只是足部和臀部有點酸麻,但她沒有多作說明,她知道孫梵還在氣頭上,她只朝他點頭表示一切還好。接下來,他們就沒有多餘的時間揣測彼此的心思了!因為兩人被一大群人團團圍住了!
令人意外,搶在眾人跟前,一把抱住她痛苦失聲的竟是她那身材略微圓滾的母親,她摟得她好緊好緊,還邊哭泣壓低聲音說著:「海芃,你真傻呀!怎麼好端端的就來和人家賭死賭活的呢?海蘭不聲不響的和人走了,我只剩下你呀!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教媽怎麼活下去啊?」
呼天搶地不是母親的本性,但一聽母親這麼數落,海芃不覺也悲從中來,鼻酸不已!。她輕撫母親圓柔的背,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淚眼以對!
另一雙寬大的手各罩在她們母女倆的肩背上,海芃一下子就感覺出那是父親向來溫柔敦厚的手掌,他也正用壓抑卻充滿感情的聲音安慰著:「太太,人沒有怎樣就好,別再盡說些不吉利的話了!海芃,快跟你媽道歉,保證絕不會再讓她擔心!」
父親的一段話惹得母親更是哭得淅瀝嘩啦,也許是因為思念姊姊海蘭,再加上今天海芃發生這樣的事,她乾脆讓情緒一次發洩出來!
海芃邊哭邊安慰母親!母女倆心中似乎都各有委屈。眼淚,該是紓解的最佳管道。
一小段時間後,她和母親都已漸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但在淚眼迷濛中,她看見唐秉文和孫雨慈一同走向自己。對孫雨慈,她有單純的信賴,但對唐秉文,她自然而然就產生警戒。放鬆母親,抹掉眼淚,她心情兩極化地迎視這兩個長輩。
令人驚訝,率先走向她,向她表明親和立場的不是孫雨慈,卻是唐秉文。他趨近她,多日前仍明顯在他眼中的優越,不知於何時轉變成一種近乎靦腆和善,他清清喉嚨才開口承認:「不論我們自認多精明,世上還是有許多難以預料的事!我算服了你了,你幫我印證了一則我以為只存在於夢中的「神話」——不渝的愛。不過,以後可別再擅自做這種傻事了,不然,孫梵有可能會遺憾終身喔!」
這是不是意味著一種「接受」?意味著唐秉文接受了凌海芃是孫梵戀人的事實?!海芃心中雀躍起來,她看了看唐秉文,再望了望孫雨慈,雨慈一把握住她的手,用一種類似寵溺又類似譴責的語氣說:「海芃,我可不管你和那個徐氏的小姐是在玩什麼遊戲?但至少你以後可絕不能再這麼嚇人了,剛剛火車駛來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孫阿姨心臟都差點給嚇了出來呢!」
「是!」她乖乖的答應。
但她心中仍兀自納悶不已,徐姍姍呢?為什麼彷彿每個人都簇擁在她身旁歌頌她的勇敢,卻沒有人提到在另一道鐵軌上的徐姍姍呢?難道,她已經……
不必她杞人憂天的妄加揣測——遠遠的,海芃便瞥見了那個火紅色的身影正緩緩朝著她人群站立的方向走來,由徐姍姍的行動舉止看來,她應該是毫髮無傷的!謝天謝地,兩人都沒有大礙!可是,徐姍姍的無恙並不意味是她凌海芃在這場比賽中贏得了孫梵啊!
一思及此,她不自覺的挺直身軀,戒備森嚴的等待徐姍姍的逐步靠近。
有點像兩軍交戰,徐姍姍的身後也跟了一群人。可是教人訝異,徐姍姍的表情之中少了一貫的驕矜與挑釁,眼神中甚至還包含了一股赧然的羞愧與澄然的敬佩。
「誰贏了?你?還是我?」忍著緊張,海芃把心提到胸口問著。
猶豫半晌,徐姍姍才緩慢的吐露:「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