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讓海芃難以置信,但海芃長久以來心力交瘁的堅持,為的正是這句話,她並不想再咄咄逼人的追究徐姍姍何以認輸?她只是不敢掉以輕心的追問:「你確定?」
徐姍姍沒有回答,只是怔忡的點點頭,彷彿她認輸的程度只能到此為止。
之後,她排開眾人走向一直站在一旁靜靜觀看一切的孫梵,他正用霜雪冰寒的眼神,毫無人情味的瞪視她。
他大概是在怪罪她刺激凌海芃參與這麼瘋狂的事件吧?徐姍姍帶著苦笑硬著頭皮走近他,用一種微帶依戀卻接受事實的平靜語氣說道:「我想,你一定會很高興聽這個信息——我決定放棄和你結婚的計畫了!唉!心中真是五味雜陳,但整體來說,還是要為你高興,因為你選擇也愛上了一個執著於愛的女孩子。姑且不論凌海芃是不是真的勇敢,但她的的確確比我更愛你,愛你愛到可以為你生為你死!而這個賭約,就像我自己開了自己一個大玩笑,相當自取其辱!我一直以為我穩操勝算,原因是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可惜在火車接近的一刻,我還是選擇先逃之夭夭了!可見,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愛你!請原諒,因為我的任性,我曾讓你所愛的人暴露於危險之中。不過這樣的結果仍算是十分圓滿的呢!」
徐姍姍仰起頭,眼神掠過所有人,最後徘徊在孫梵和海芃之間。「我爸爸總是說——兩個恰恰好,多出來的一個絕對是電燈泡。當然,它不是家庭計畫的廣告。」她微挑起明媚的眉,自我揶揄著:「我只是在嘲笑自己,永遠不是恰恰好的兩個之中的一個。真遺憾,不論是之於阿傑或之於你,我都是多餘的那個電燈泡!」
最末那句話,她是針對孫梵說的,而她當著眾目睽睽的自嘲,引來了眾人一陣沒有惡意的莞爾。連原本一臉肅然的孫梵也對她綻開了一個頗為和氣的笑容,並正經八百的詛:「其實,徐姍姍,我覺得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你名字取得不好,「徐徐緩緩又姍姍來遲」,也難怪你會在愛情的路途上,老當個遲到者了!」
無論這算不算消遣,孫梵的字面曲解又招徠不少笑聲。
「或許是吧!」徐姍姍漾開一個心無芥蒂的微笑。「回家後,我會認真的和我父親檢討檢討,謝謝你的提醒,後會有期!」
說完,她主動大方的趨前揪住他的手,握了握,然後掉轉身,邁向汽車。她身後,仍氣派的簇擁著一群人,他們一齊開著幾部高級房車,揚長而去。
徐姍姍走後,看熱鬧和湊熱鬧的人群都逐漸散去,海芃的父母親也同時開口說道:「海芃,我們回家吧!」
海芃點頭,卻默默的瞅了孫梵一眼,他面無表情,眼光卻也是靜靜的定在她臉上!
兩人隔著兩對父母相望,一臉欲言又止欲走還留的情態!
「等一等,請恕我冒昧,並容我稱呼一聲未來的親家公及親家母——依我看,咱們還是多留一些時間給孩子們吧!他們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呢!」孫雨慈通情達理、笑容可掬的提醒著凌德中夫婦。
凌家夫婦著實被那一句唐突之至的「親家公、親家母」嚇到了!凌德中呆呆的問:「事情有進展這麼快嗎?」
還是做母親的細心,高瑞美由呆滯的表情中回過神時的第一件事,便是來回梭巡著這對相距有點遠,可是眼神又彼此糾結不清的年輕人!
原來如此,眼前這個年輕人和海芃談戀愛了!難怪他在縱身把海芃撲離鐵軌時,那般奮不顧身,那麼像拚命三郎!
高瑞美先是既機靈又開通的和孫雨慈道:「當然,當然,我們都是過來人了,當然明白戀愛中的人總有許許多多說不完的話。」
第一次認真的注意到小女兒海芃已經長大到可以談戀愛的瑞美,也第一次以一種孫梵可能是她未來女婿的丈母娘眼神有趣的注視了他許久;對他的馬尾頭,她似乎頗有疑意,但對他斯文俊雅,得體得儀的外表,她似乎又有說不出的滿意,她一直緊迫盯人到連自己都察覺孫梵的不自在時,才笑吟吟,滑稽兮兮的說:「只可惜,截至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我未來女婿的大姓大名呢!」
這倒真是被嚴重忽略的,大家起先有點傻眼,接著爆笑成一團並開始自我介紹!
而這次的自我介紹差點又介紹出毛病來;原因是素未謀面的唐秉文終於首次和與阿傑私奔的女子,凌海蘭的父母會面了!這種見面,雖是因緣際合,但也夠尷尬了!
不過,在唐秉文思想已稍稍被海芃軟化感動的此刻,在凌家夫婦正感激著孫梵奮不顧身救了他們小女兒的此刻,什麼事,似乎都可以留待日後再慢慢研究溝通。
最後,他們壓抑了對彼此曾有的質疑與不滿,兩對長輩知趣的先行各自駛車離去,善解人意的留下孫梵和海芃在夕陽下的鐵道旁大眼瞪小眼。
說他們兩人是大眼瞪小眼並不誇張。無論是湊熱鬧或者真正抱持關心的人,都早已像看戲散戲般的陸續離去,鐵道旁也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的回歸平靜。
海芃感覺自己仿如做了一趟旅行,一場有點兒驚險刺激,卻全然無害的冒險之旅。但也非真的全然無害,一想到剛才火車可能真的就這麼輾過自己,她就不覺渾身酸軟顫抖起來,她撲一步虛弱的跌坐入草地裡,並發自內心承認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
「海芃,你傷到哪裡了?」是孫梵急切關懷的聲音,他蹲跪在她身邊,滿臉焦灼。
「沒有,我沒有受傷,我只是在想……」用手揪緊一把長綠的草,她抖著唇,心有餘悸的說:「假使你沒有及時趕到,推我一把,也許……我就——」
「現在才想到這些可能的後果不嫌太晚了嗎?」面無表情坐入她身旁的草地,他對她的反省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