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唱一次校園中那首歌,可好?
一個喜歡喊安可的人
以菱有一剎那的愕然,再急切的看一遍紙條,心早巳莫名的激烈的跳動起來。他來了!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四處搜尋找到了,他就坐在距表演台不遠一張稍被樹影遮住的圓桌旁。他眼光深邃而閃爍,眨也不眨的接住她訝異的眼睛。呆看他幾秒才回過神來,察覺自己的失態。
喔!該死的莫名其妙的江野,怎麼真的跑來了?喔!該死莫名奇妙的我,怎麼又詛咒人了?她臉紅又心虛的在心裡嘀咕『童言無忌』。急急訴自己要鎮定一一鎮定。接下來的另一個小時,以菱應在這種昏昏然、醺醺然的狀態下唱完最後一苜歌,撥完最後一個音符。
江野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圓桌旁。桌上一杯咖啡,手上則是一根點燃的香煙。他的眼睛忙於在煙霧後捕捉江以菱臉上因為歌曲不同而多變的表情,有時笑容可掬。有時又幽怨哀愁。他的耳朵也不曾空開,記憶碌於聆聽她那如泣如訴的歌聲。
他換了個較舒適的坐姿,眼睛則繼續打量她。今天她穿了一件款式不算新穎的蓬袖細紫格子洋裝,白披領,裙子長得當她坐在表演台的高椅上時,仍能蓋住她的腳踝。頗具古典美的白淨臉龐只在唇上抹了淡淡的唇膏,在特別打到她身上的燈光照射下,看來就像一朵秀氣脫俗的紫色蓮花。江以菱,他在內心沉吟,心中有些怛側——自從三個禮拜前遇上這個乍看柔美似水卻心事重重,有時更渾身像刺蝟的女孩子之後,一些很奇怪的情緒一直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可能是因為他見過的像她這種年齡的女孩子,大抵都無憂無慮的,甚至是囂張的在生活著,沒有人有那麼一張多變又易感的臉孔。江野在這三個禮拜曾反覆思量,他一直一直在避免自己踏入愛戀某人這種窠臼,或為了某種感動去接近女孩子。這三個多禮拜他卻否認不了對江以菱的念念不忘。「感動」,也許真的是為了這兩個字,他的生活太缺乏可以感動人的人物,而這個小女子,真正是他少見的類型。
幾天前,他終於捺不住好奇,由一些不太露骨的打聽及』側聽旁敲中,知道江以菱的身世,也感覺自己竟能體念她那種極欲求生存卻很掙扎,極欲保有自尊卻又很自卑的心態。他憐惜她,他知道自己今天是用這種心情坐在這裡,至於以後的發展呢?江野深吸一口香煙再吐出煙霧,想道;誰也不能預言!
撥完最後一個音符,一首老歌。向起,「今夜你寂寞嗎?」看著漫步走向自己的江以菱,江野不禁想杜牧詩中的兩句形容?「娉娉裊裊十三余,豆寇梢頭二月初」。女子,真可謂風情萬種,他在心中輕讚道。
當她在他的桌前站定,他早已一派紳士的站起來為她拉開對面的坐椅,江野微嘻的問:「嗨!今夜你寂寞嗎?」
「相當寂寞!」她回答他,一句聽似由衷卻不由衷的話。坐定後,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視江野,並開門見山的問:「為什麼來?」 ,
江野沉默半晌,坐好後才聳聳肩回答,「我也不知道。」
兩入又對峙了幾秒,江野伸手招來小妹,她點了一杯蛋蜜汁。
「你是一個特殊的女孩子!」他突然開口,並找到一種很奇怪的形容,「就像一幅用噴槍噴出來的畫,是點構成線、面的細膩組合。遠看很寫實,近看反而變成朦朦朧朧的。」
「喔!這是讚美嗎?我正巧最討厭噴畫的呆板。今天也是我的解剖日嗎?你是不是正巧看到你對面坐著一個長了角或觸鬚的外太空人?你也常把某個女孩子比喻成高更的畫、塞尚的畫,或梵谷的畫嗎?」以菱尖酸的嘲弄道。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怎麼說來就來了,但當面對一個能輕做出詩篇歌詠女人的漂亮男人,她不得不自衛。
看她平靜婉約的臉突生嘲弄之色,言語又帶嘲諷,江野感覺有點好笑,回她說:「嘿!你在生氣嗎?現在我不覺得你是幅畫,倒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貓了。聽好!第一,我頭一次用畫來形容女孩子,謝謝你告訴我高更、塞尚或者梵谷的畫可以用來形容女孩子,也可以誇她們長得像滿臉胡碴的高更,或者少了一隻耳朵的梵谷。」看她唇角微抿的露出一絲微笑,他得理不饒人的繼續說:「第二,我才不必用這種……嗯……怎麼說……喔!對了,我才不必用這種『遜死了』的方式追女孩子或交女朋友。第三,我想,我是對你好奇,也是關心你,至於為什麼關心?關心些什麼?我也說不上來。」說到最後他說不下去了,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狼狽的熱情,苦惱的猛吸了一口手中香煙,一句『自討沒趣』隨著煙霧逸出。
看著他的樣子,以菱不好意思的囁嚅著,「對不起,我可能是太累了,脾氣比較大,請原諒!」她真的感覺倦意突如其來的席捲而過,疲倦的支著頭,感動於他的關心,也失望於他對她只是好奇心。
一隻手伸過桌面輕握住她的手,她抬起支著的頭,一臉蒼皇的瞪著江野,他則輕拍她的手,滿臉憐惜。「累了嗎?要我送你間去休息嗎?」他想從坐位中站起來。
「不,不用急著走,我很少有機會坐在台下悠閒的喝杯果汁。」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中有點顫抖,像雛鳥的羽翼。
「好吧!」他坐下,才恍然的放開她的手,心想。她的手好小卻很粗糙,是一隻工作的手。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脾氣來了就不太給人留餘地,你——不怪我出言不遜吧?」她有些緬腆的輕聲解釋,祈求諒解的眼在燈光下閃爍。
「算了,人都有脾氣不好的時候。」他大而化之的說,端起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咋咋舌放下杯子。「沒有比冷掉的咖啡更難喝的東酉了。對咖啡有研究嗎?」他問,她搖頭。江野再次發覺,從認識她以來,她剛剛生氣時說的話應是最多的了,真是個大問葫蘆,而且戒備林嚴,他無可奈何的繼續說:「我手裡這杯是藍山咖啡,剛端出來的時候,盤底還用酒精加熱,一來增加香味,二來增加美觀。以前在南部,認識一個退休的老酒保,咖啡煮得一級棒。他教我認識及品嚐咖啡中的極品,淡又保有香醇。聽過爪哇咖啡沒有?味道濃郁,我喝不習慣,總覺有股怪味!還有巴西咖啡……維也納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