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叔把藥書送人了?這還真有趣!」褚溯方一點也不同情馮飛。
「一點也不有趣!大師兄,我爹到底把書送給誰了?」
「他把書送給了玉。」
「什麼?」褚溯方和馮飛異口同聲喊道。
褚溯方搖搖頭輕笑,「天啊,馮叔當和尚當成了仙啦!居然算出玉會到殘風寨。馮飛,我看你也別不平衡,玉姑娘是大師兄的人,也算是殘風寨的人了。」
馮飛垂頭喪氣地坐下,在心裡暗暗下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拿回藥書。
「你剛才到臨水齋找我,不會只是要告訴我馮叔的事吧?」曲殘郎問道。
「喔,那個啊……」
馮飛咕噥兩句,轉身替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得精光。
「你的猜測沒錯。我買通了玉彬家的奴才,他在玉家三十多年了,對玉家的事瞭若指掌。原來,玉彬還真不止一個女兒。十八年前,玉夫人和玉彬收進房的小妾一同生產……」
他將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說出,包括玉在玉家卑微、不受重視的地位和處境。
原來她說的全是實話!玉彬果真不止一個女兒。
曲殘郎一剎那間變了臉色。
褚溯方從眼角睨了他一眼,「這麼說來,害你被砍了一刀的不是玉,而是玉老爺真正捧在手心呵疼的玉琦。」
曲殘郎默然不發一語,他的心狂亂地跳動著,思緒紊雜得無法理清。
褚溯方合起扇子,佯聲歎氣,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
「我就說嘛,兒姑娘這般美好,哪裡像是個心機重、性格驕縱的千金?光憑她為了救小磊,拼著性命不顧去爬崖壁尋藥這點,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曲殘郎瞇起眼,眸光由陰鷙轉為懊悔,旋即一個轉身衝了出去。
「唉,大師兄上哪兒去?」馮飛不解地問。
「臨水齋。」
褚溯方優雅地啜飲香茗。
「上臨水齋做啥?」才剛出來,又急著跑回去要做什麼?
「嘿……若我沒猜錯,咱們大師兄肯定是去負荊請罪!」
朝一臉茫然、摸不著頭緒的馮飛莞爾一哂,褚溯方瀟灑利落地張開手上的羽扇,踏著輕快悠哉的步伐,離開議事廳。
※※※
曲殘郎火速地趕回臨水齋時,晴玉已經幫玉沐完浴,換上乾淨的衣裳,並服侍身心俱疲的玉睡下。
他坐在床沿,伸手輕柔地撫摸她的臉,一貫冷漠的眸竟泛出愛憐柔光。
「大寨主,你怎麼能這樣對玉姑娘?!我剛才一進門幾乎嚇壞了……」晴玉不諒解地數落。
她不過回家去看小磊,才一會兒的光景,回來竟看到玉全身傷痕纍纍、神態恍惚地躺在床上,簡直是令人不忍卒睹。
他沒說什麼,只是傾身在玉雪白的額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晴玉叨念了幾句,在發現自己竟數落起主子時,才猛地噤口,趁著曲殘郎尚未發標前,偷偷溜走。
玉極不安穩的睡容看在曲殘郎眼裡,心口不禁狠狠地掀緊。
「對不起,我居然讓你連睡夢中都感到害怕。」他俯在她耳畔輕喃。
他伸手撫順她顰蹙的眉,不再抗拒胸臆間狂湧而出的愛戀。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愛人的滋味……
※※※
玉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可以勉強地下床走動。
身上的淤痕因為有白玉脂膚膏,青紫很快就淡化成微微的粉紅。
身體上的傷好治,可心口上的傷,就沒那麼快癒合了。
曲殘郎幾乎是每隔一個時辰,就上臨水齋瞧她,可她卻變得很怕他。
只要曲殘郎稍一靠近,玉便會驚惶地僵住身子,不斷地顫抖、畏縮,她不再對他溫柔地笑,晶瑩的眸只剩下防備和警戒。
她尤其無法忍受他的碰觸,那會讓她想起可怕的夢魘,如驚弓之鳥般擔心再受到傷害。
第四天,曲殘郎終於失去耐性。
他摒退晴玉,不許任何人進屋打擾,將自己和玉關在房裡。
「你究竟還要恨我多久?」他低聲下氣地問。
多可笑!一個堂堂的大寨主,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在面前,他卻連碰也不敢去碰她一下。
玉雙手環膝,曲著身子靠坐在床頭,不發一語地垂首,神色冷漠,拒絕和他說話。
曲殘郎的臉蒙上一層陰影,倏地衝到床前,兩手扣住她纖細的藕臂,「你恨我,那就打我。罵我,但是別不理我。」
「放手!別碰我。」玉冷冷地吐出話。
他深吸了幾口氣,頹然地將頭輕靠在她的頸邊。
「我該拿你怎麼辦……」
玉清楚地聽見他低啞的嗓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她的心,酸酸的……
※※※
一連好幾日,曲殘郎都沒有再到臨水齋來。
玉表面上冷若冰霜、滿不在乎,其實心裡又急又氣,只要稍有聲響,她就會心跳加快,引頸觀望,以為是曲殘郎來了。
「你心裡明明就想著大寨主,可人家每次來,你總是不給面子地板著一張臉;現在可好了,人家不來了,你倒急了。」晴玉調侃地抿嘴笑道。
「誰……急了!」玉心虛地低語。
「你囉!」
「晴丫頭!」玉一聲嬌斥。
「是……」晴玉才不怕她吹鬍子瞪眼的,扯著手絹側身一躬,眉眼含笑地應道。
玉嬌睇地看了她一眼,「我有啥好急的,只是怨他多沒誠意。你不是不知道他傷我多深!不理會他,純粹是在氣頭上嘛,誰知道他慇勤沒幾天,這會兒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那你可就錯怪大寨主了。」晴玉倚床坐下,「他是有事耽擱,不能來看你。喏,二公子不也連著好幾天沒來?」
「出了什麼事嗎?」
「外頭的探子回報,說是芙蓉鎮有人串連了鄰鎮海大富的人馬,這幾天就要圍剿殘風寨呢!」
「芙蓉鎮?是誰?」
玉想不出有誰,她爹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
「聽說是……」晴玉欲言又止。
「是誰呀?」玉偏過頭問,心頭七上八下的。
「是芙蓉鎮長的女婿,你妹妹玉琦的夫婿,叫……叫齊訊的。」
「喔……」 她吁了口氣,放下心裡一塊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