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僮一接過見帖,雙眼立刻大睜,隨即堆上一臉笑,連忙開了大門迎請貴客進堡。
這些人的確引起了墨家堡不小的騷動,因為對方來頭可不小——
長緣郡主,當今皇上的表妹。
說是皇上表妹,但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郡主壓根兒跟皇室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她是順親王爺認的外姓義女。
雖然是認的,但她從小便住進王府裡,加上順親王夫婦已屆蒼發之年,膝下卻無子女,所以對於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以說是竭盡所能的寵愛,予取予求。
也因為他們過分的疼愛寵溺,造成了這賀長緣驕縱無理的惡性。
這樣的官家千金,又怎會和一向不與官府打交道的墨家堡有所牽連呢?
只因為這嬌滴滴的長緣郡主有一個奇怪的嗜好——喜歡習武。
賀長緣自小討厭詩詞歌賦,卻喜歡舞刀弄槍,順親王夫婦因為拗不過她,也只能任由她去,甚至從各地重金聘請名師來教導她。
以墨家堡在江湖上響亮的名聲,加上這一次武林中各派武功高手齊聚一堂的難得場面,她賀長緣豈能缺席?
雖然說是作客,但在墨家堡她卻一點也不覺得拘束。
住進水月居才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經罵走了三個墨家堡派給她的丫鬟,其中兩個還挨了打。
匡啷一聲!
一名丫鬟跑出水月居,雙手還捂著臉頰。
「這已經是第四個了耶……」
碰巧經過中庭的夜珂聽見幾個婢女正竊竊私語著。
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那低著頭跑出來的丫鬟給撞個正著。
「秀兒?」
夜珂扶起她,仔細看著哭紅雙眼的女孩,認出她是看門阿祿伯的孫女。
「夜……夜護衛……」
秀兒一抬頭見到被自己撞著的人時,不禁嚇呆了。
對她們這些下人來說,如果墨雲是神祇,那麼夜護衛就等於是天上的仙女了。
因為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長相不似凡人,又一樣待人冷淡、不愛笑。
能待在堡主身邊當一名護衛已是不簡單的事,更何況她還是個女人……
比起她們這群再普通不過的女人來說,夜珂可算是異類中的異類了。
美麗的外貌、冷漠的神態,加上高強的武功……怎麼不讓她們感到害怕?
「對……對不起,夜護衛,我、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秀兒的臉色死白,頰上的五指紅印也因此更加明顯。
「秀兒,你沒事吧?」
「秀兒,你怎麼了……」
適才那些七嘴八舌的婢女們全跑過來,圍著秀兒關心地問著,卻沒有人敢看夜珂一眼。
「夜護衛,秀兒她、她不是故意的,請你不要生氣……」一名較為年長的青衣婢女似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敢用小小的聲音說道。
看這些人全低著頭不敢看她,一副很怕她的模樣,夜珂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跟在一個人身邊久了,氣質和性格也會跟著像起他啊!
現在的她,也變得令人難以接近,變得令人害怕了……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長得這麼可怕。」
「咦?」
婢女們聽了全驚訝的抬起頭,但更捨她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夜珂臉上明顯的笑意。
這可讓她們嚇呆了!
從來沒笑過的夜護衛被秀兒一撞竟然笑了,然而對她們而言,帶笑意的夜珂,可比面無表情的夜護衛要來得可怕……
她們只覺得事態嚴重,一定是夜護衛太生氣了,才會反常的露出笑容……
「完了、完了,這下秀兒死定了……」
夜珂聽見一名婢女低聲嚷道,她再也隱忍不住的咯咯笑了開來。
「夜、夜護衛……」
一群小女生全軟了腳,只差點沒跪下來。
「沒事,沒事。」夜珂笑著揮揮手,「我只是現在才發覺到,原來我不用動刀或弄劍就能讓人那麼害怕。」
秀兒望著笑得燦爛的夜珂,一時也忘了自己剛剛挨打的事。
「夜護衛……你真的沒生我的氣嗎?」她輕聲問道。
夜珂搖搖頭。「只是不小心一撞,我有必要生氣嗎?這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那就好……」秀兒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她進墨家堡不久,卻已經聽說了夜護衛的事。
旁人對於夜珂的評語有美艷絕色、功夫不差、深受堡主重用等等,可有一個是公認的——大夥兒都說她冷漠、不大理人。
今天在她秀兒看來,不大理人總比愛打人好多了……
一想到這兒,她又憶起了自己頰上那火辣辣的痛,不免又是一陣委屈,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怎麼了?不是跟你說沒關係嗎?」看著秀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夜珂有些慌了手腳。
先前替秀兒說情的青衣婢女安慰性地拍拍秀兒的肩,轉過頭對夜珂說道:「夜護衛,秀兒不是因為你,她是在水月居被打感到委屈才哭的。」
「水月居?那兒一直空著的……是住進了些什麼人?」
這些天她一直待在練功房沒出來,墨家堡來些什麼人她一點也不知道。
「是京城來的長緣郡主。」
「長緣郡主?」
「是啊,她好凶喔!翠兒、敏兒全給她打跑,秀兒都已經是第四個了。」一名婢女說道。
「是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輪到我,真怕……」
一群丫頭又開始討論起來,全忘了剛才對夜珂的恐懼。
夜珂想了想,終於憶起這個長緣郡主。
早聽說過順親王有個刁蠻女兒,沒想到竟然會來到墨家堡,而且還在此撒潑。
「她打了你?」夜珂指指秀兒的臉頰。
「嗯……她嫌我端茶水的動作太慢……」
「管事的嬤嬤沒說話嗎?」夜珂問道。
「嬤嬤說誰教人家財大勢大,咱們只是個丫鬟,她要我們忍忍就算了……」
透過秀兒認命的眼神,夜珂彷彿看到無力與命運爭鬥的自己。
夜珂正要開口,就聽見水月居裡傳來尖銳的叫罵聲——
「芳兒!去叫那個死丫頭給我滾進來,不過罵她兩句就要性子跑了,真不知道這墨家堡是怎麼管教奴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