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已經安排得天衣無縫了,可怎麼會在他眼底看見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諷?
「這事兒帳房也很為難,依規矩銀子是該給的,可花顏遲遲不肯告知她娘住哪兒,每回都推說她自個兒拿回去就好。」步荊紅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慌張。「幾回下來,她要的數目一次比一次大,帳房實在做不了主,才會來告訴我。我原想或許是花顏的娘出了事,不好跟咱們說,才讓安總管去她說的地方找……」
步荊紅說至此,花顏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白。
「找著了嗎?」楚易勳笑得溫柔。
「找不到,沒那個巷,也沒那個胡同,安總管向夢香樓的老鴇打探,才知道花顏的雙親早就去世了;所以這筆錢我沒辦法給,這事兒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安總管……」
「什麼都問安總管,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早就串通好了要害我……」花顏扯著尖銳的嗓子叫囂,顫抖的手朝著步荊紅揮舞。
「荊紅只是實話實說,你若不這麼咄咄逼人的向我討公道,我也不會說破。」
「你、你……我……」花顏被堵得啞口無言,她到此刻才驚覺自己實在太小看步荊紅了。
「要是你真覺得受委屈,就請你告訴我,你的娘親住哪兒、叫什麼?若真有此人,那就是荊紅不對,自然沒臉再繼續為王府管帳。」
「你……你別欺人太甚了喔!」
惡人先告狀!也不想想剛剛盛氣凌人的是誰……靈娥不屑地哼了一聲。
花顏轉身,又趴回楚易勳懷中。
「夫君……人家不過就是向帳房多要了些銀兩嘛!你也知道那些月例哪夠我買珠釵寶簪、胭脂水粉……」
「那麼……你是承認羅?」
「啥?」花顏的臉貼在他寬厚的胸膛上,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既然是王府的人了,你就該認命,安分的過日子,遵守王府的規矩。」這些話聽起來是在對花顏說的,可他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步荊紅。
「顏兒知錯,以後不敢了……」
「沒有以後了。」
「啊!夫……夫君?」
花顏猛地抬首,望著他依舊深邃,卻不再溫柔的黑瞳。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驚恐地瞅著他。
「進府前不是給你背過家規了嗎?你應該很清楚這麼做會有什麼下場。」
「我……我……」
花顏當然知道,可她以為楚易勳那麼寵她,一定捨不得那樣對待自己的……
「來人!」
他低喊一聲,門外迅速進來了兩個人,他們是經常跟在他身邊的隨從。
「世子!」二名隨從恭敬地向他行禮。
「看著她回結綺院收拾東西,一個時辰內離開王府。」
「不,夫君……楚大哥!求你再給顏兒一次機會吧……」
花顏跪倒在地,哭著想伸手去拉他,卻被他無情的閃開了,她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
「這幾個月來,你從王府搜刮到的財物珠寶,已經夠你揮霍一輩子了,讓你全部帶走算是厚待你了,真讓我動了氣,恐怕你會光著身子被抬出王府。」
楚易勳仍笑得俊朗,可陰鷥的眼神卻和唇邊的笑意形成強烈的對比。
花顏再也不敢造次地去抓他的衣服,她怯懦地垂下頭髮抖。
她終於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惹得起的……
他根本不曾如她所想的那麼迷戀自己,他的風流、放蕩全是假象!
「還不帶著你的丫鬟滾?」他泰然自若地問,語氣溫柔得就像在說情話。
花顏顫抖著身子,在春兒的攙扶下站起身,啜泣地走沒幾步,她倏然轉過身,陰側惻地指著步荊紅的臉,詭異的大笑道:「你別得意!總有一天,你也會落得像我一樣的下場……」
「滾!」
楚易勳的一聲低喝,不由得讓花顏退了好幾步,她隨即和春兒倉皇而逃。
房裡有著短暫的寧靜。
「你沒必要做得這麼絕……」
看著花顏離去,步荊紅臉上沒有表情,花顏適才的話像是一種詛咒,不停地迴盪在她的腦海之中。
「收起你的假慈悲,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故意媳瞞實情,其實是要我親自趕她走。」
「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她不想反駁。
「以為?」他挑起眉,一臉戲嬉。
「看來並非如此,你若不是已經厭煩她了,就是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別隨便猜測。」他嚴肅地警告她。
花顏的確只是用來掩護雪清瑤的一顆棋子,非到必要的時候,他是不會讓雪清瑤曝光的。
「你是在擔心……我把注意力轉到後院的小築嗎?」
「你說什麼?」
他倏地起身,如炬的目光射向她。
步荊紅努力地想睜大眼看清他的神情,可眼前卻是模糊一片,她突然覺得頭重腳輕、眼冒金星。
然後黑暗包圍了她,耳邊儘是靈娥驚慌的叫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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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荊紅病了,洛水城的大夫全請遍了,就是醫不了她的病。
有的說她是積鬱成疾、有的說她是得了嚴重的風寒……甚至有大夫在診不出病因的情況下,乾脆說她是中邪了。
總之,這一個月來,她就是不斷的咳嗽,有時甚至會咳出血絲;最奇怪的是,她還會全身劇痛,就像被火焚、刀刷一般。
這樣罕見的怪病讓眾人束手無策,也讓八王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可楚易勳卻連去看她一眼也沒有,這讓被病魔纏身的步荊紅更加憔悴。
「世子的狠心,還真是讓清瑤大開眼界了呢!」纖白的小平為桌上的白玉杯斟滿醇酒。
「你這話是什麼意嗯?」楚易勳俊美的臉不悅地板起。
「唷!生氣了嗎?」雪清瑤美麗的臉上沒有害怕的神情,反而揚起燦爛的笑。
「不是嗎?試問有哪個做丈夫的,妻子病了,還有興致陪別的女人喝酒賞花?」
「她死不了。」他握著酒杯的手一緊,和輕鬆的語氣形成對比。
「喔……你這麼有把握?」她的笑容更甜了。
楚易勳沒搭腔,索性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