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啊!」
終於,鄭得兄憋不住了!他放下扛在肩上的木桶,雙掌擊拳大叫,在他身旁的鄭得弟嚇了一跳,肩上的貨物差點掉下來砸到自己的腳。
「喂喂,沒事兒不要突然大叫,想謀殺親弟啊!」鄭得弟惡狠狠地白了親生哥哥一眼。
「我真的完完全全搞不懂大哥在想什麼!」鄭得兄率先發難,粗黑的臉上呈現極度的困惑與不解。「他該不會……真要帶那位什麼點點姑娘上船吧?」
「我想大哥已經『表示』得夠明白了。」鄭得弟哼道。
這幾天來!雲晨風的行為大夥兒看得很清楚,卻理解得很模糊。
除了他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強勢地插手那對母女的事情之外,對於他的用意,大家確實全然無知;再加上今兒個一大清早,雲晨風在下達了準備啟航的指令之後,即帶著那位點點姑娘不知去了何處,至今仍未現身,也難怪此刻船上人心浮動,人人兀自悶頭猜測了。
畢竟,對眾兄弟而言,這景況……從未發生過!所以無法理解。
「難道……這就是余大所說的『改變』?」鄭得兄認真地搔頭思索,隨即轉向一旁的余默,大聲說道:「可是——我說余大啊,大哥昏了頭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摻一腳?你為什麼不阻止呢?大哥或許會聽你的……」
「喂喂,這種事沒什麼好阻止的,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此時,許廷邦也放下自己手上的貨物,忍不住擺出一副教誨眾生的姿態說道:「你們也不想想,咱們這一船兄弟,哪個不是大哥『收留』來的?現在大哥只不過又多『收』了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可……可是,這次是個女的……」一旁有船工耐不住地補充。
「女的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許廷邦失聲吼道,略嫌稚氣的臉龐因為看不慣眾人對點點的排斥、畏懼而激動通紅。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鄭得弟細長的雙眼轉了轉,高於一般人的視線往下落在眾兄弟身上。「你們也聽蔡掌櫃說過,那姑娘實在古怪得可以……」
鄭得兄點頭贊同。「是啊,不是聽說她相依為命的娘死了,她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你們說——這不奇怪嗎?」
眾人一陣交頭接耳。「嗯,真的很怪……」
「喂喂,你們……」見狀,許延邦連忙揚聲制止。「你們什麼時候也變得喜歡道人長短了?嘖,點點姑娘才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她不過是話說得少,外加怕生了點,其實她的性子很好,很單純的……」
「聽聽,咱們阿邦小子什麼時候和人變成『手帕交』啦?這麼瞭解!」鄭得弟伸手摸摸許廷邦的頭,故意調侃。
「你什麼意思?!」許廷邦奮力格開鄭得弟捉弄的大掌。
他生平最討厭別人碰他的頭!
「耶?小鬼生氣了?」鄭得弟笑道,更加「得寸進尺」地將手肘「擱」在許廷邦的頭上,斜靠支撐。
「你說誰是小鬼?」許廷邦氣得臉更紅了。他不甘示弱地旋身以手肘襲向鄭得弟的肚子。
「看吧,天底下就女人和小兒最難搞定。」鄭得兄大聲歎息,對鄭得弟的肚子投以無限同情的一眼後,繼續道:「偏偏咱們船上除了小鬼之外,又要多一個女人……唉!」
「你再說一句試試?!」許廷邦大吼。
雖然他在船上年齡最小、也最常被捉弄,但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因為,沒有人可以這樣平白輕視點點姑娘,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逗他了。」
終於,一旁的余默開口勸阻,難得這次他「很有良心」地沒有加入調侃取笑的行列——當然,許延邦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只是,他的「驚喜」顯然無緣持續太久。
因為就在他兀自感動余默替他說話的同時,只聞余默不疾不徐的嗓音接著又說道:「待會兒他要是『卯』起來!跑去向你們大哥『哭訴』,你們可就真難搞定嘍!」
什麼啊……這愛欺負人的中年老頭……許廷邦的臉色乍青乍紅,心裡亦不住地咒罵,他早該料到余默是不會放過任何欺負他的機會的。
「說得也是,咱們可不能傷了阿邦小弟『幼小』的心啊,你們大家說是吧!」鄭得弟壞壞地說道,惹來其它人哄堂大笑。
「你們這些人……」
許廷邦氣得跳上前,正想扭住鄭得弟時,突然有人指著碼頭一端大叫道:「大哥來了!」
霎時,所有人立刻以風般的速度各歸其位,假裝工作,但他們的眼睛可都沒放過雲晨風身旁那抹嬌小的身影……
畢竟,那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重點」所在——一個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重點」!
沒多久,雲晨風果然帶著點點登上船。
儘管心頭憋得緊,但除了余默和許廷邦之外,每個人都各自埋首自己的工作,沒打算「正眼」瞧看點點。
「小心點,船上東西多,容易絆倒。」雲晨風扶穩點點的身子,道。
點點微微瑟縮身子,努力想排除身處在人多的環境中所產生的不適應感。
儘管她已看慣港邊來來往往的船隻和人群,但當實際身處其中時,那種面對「人」才會有的壓迫感,再度真真實實地籠罩著她,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
「是嘛是嘛,你身子單薄,萬一再摔著就不好了——」故意不去理會眾人揶揄的餘光掃射,許廷邦熟稔地趨上前,並熱絡地說道:「來來,我幫你拿行李。」
大哥也真是的,竟然不懂得要幫姑娘家拿行李,嘖!
許延邦一面在心裡嘀咕著,一邊就要伸手拿過她手上的包袱。點點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反射性以雙臂緊緊護住她唯一的所有。
「不……不用了……」她慌顫道。
「哎喲,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你客氣什麼——」完全不容她拒絕自己的盛情,許延邦仍是一把搶過她的包袱。「哇!你這裡面都裝些什麼?這麼有份量!」他輕呼一聲,以手掂了掂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