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劭深一提,以樊立刻想到當天陸雍泰離去前曾對他說:「柴桑有很多面。」
他一頭霧水但不以為意,認為陸雍泰只是因和柴雁離婚而難過,或許是想報復柴雁甩了他,所以才說些危言聳聽的話。但現在以樊可不這麼想,事有蹊蹺,不能再任由真相模糊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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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雁總算回家了,她清晨兩點坐計程車回家,還彷彿要向所有鄰居宣告似的用力甩上車門,車裡有其他乘客,柴桑目送計程車離去時揮手大聲說「拜拜」,她喝得很醉。
計程車駛進巷道時,柴桑剛從海灘椅站起身,她端著咖啡在陽台上足足發呆了半個小時之外,本來打算回房收拾東西,而後一輛計程車停在家門前,車門都還沒打開,就從車內傳出柴雁愉快的笑聲,接著她腳步不穩的踏出計程車,彎下腰伸頭進車窗內不知做些什麼,柴桑直覺她是在和車內的另一名乘客吻別。
計程車駛出巷道後,柴雁臉上掛著輕浮的媚笑,搖搖晃晃地步上門前階梯,並翻弄皮包尋找鑰匙。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開了門又用力甩上門,將鑰匙、皮包和高跟鞋胡亂丟在玄關,她製造的噪音與這寂靜夜色格格不入,但她不但沒有收斂,還放聲唱歌。
柴桑在她砰然關上家門的那一刻回到房內,她得想個辦法把爛醉的柴雁弄回房間,免得她吵醒家人——或許她已吵醒大家了。
她下樓時,柴雁歪歪斜斜地倒在沙發上,嘴裡唸唸有詞,臉上浮現酒精與化妝品交纏的暈紅,柴桑離她尚有十步之遙便能聞到濃濃的酒氣。柴雁已經很久沒喝得爛醉後回這個家,柴桑幾乎忘了她喝醉酒是這般模樣。
柴桑立在沙發後俯視柴雁的醉樣,即使醉得一塌糊塗,她還是個大美人,睡相帶著甜甜的純真和稚氣,不管清醒與否,同樣惹人憐愛。有一刻,柴桑心底漾起莫名的情愫,童年的某段時期她曾萬分驕傲有個美若天仙的姐姐,但二十多年來被惡毒對待的怨恨,使這驕傲的薄膜一戳就破,此刻柴雁甜美的睡相也無法使過往罪行一筆勾銷。
三天來,柴桑臉上、身上的傷痕逐漸癒合,腳踝的扭傷仍令她行動不便,但柴雁卻毫無顧忌地演起「失蹤時刻」,絲毫不覺有責任和感到愧疚。她不在乎柴桑、只會傷害她、報復她,為了達此目的,甚至不惜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二姐,」柴斌站在樓梯口,睡眠惺忪地打著呵欠,「怎麼那麼吵啊?」
「柴雁喝醉了。」柴桑轉頭回道,「爸媽還在睡吧?」她擔心地朝樓上瞟一眼。
「嗯,他們睡得很熟。」柴斌揉揉眼睛來到柴桑身邊,皺眉望著把他吵醒的元兇。「大姐到底喝了我多少酒啊?」他舉起手在鼻前揮動,藉以驅散空氣中過於濃重的酒氣。
「幫我把她扶回房間,免得她突在醒來亂吼亂叫。」柴桑繞過沙發,抬起柴雁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柴斌不情願地扶住柴雁的另一邊,姐弟倆合力把柴雁扶離沙發,礙於柴桑的腳傷,他們的行動緩慢,十分鐘後才終於將柴雁放在她自己房間的床上。兩人都氣喘吁吁,而柴雁卻睡得不省人事。
柴斌見沒事後便回房睡覺,柴桑則回客廳收拾柴雁留在玄關的混亂,一邊想著明天開始怎麼避開柴雁。看來她得加緊收拾行李,她已打理好衣服和日用品,頭痛的是書籍和書具。她還得和柴恩聯絡,拜託她幫忙找房子。
收拾完,她上樓回房,拿著鉛筆和書草稿用的畫本步入陽台。坐上海灘椅時,她腦中並沒有特別想畫某個人物的靈感,只想在發呆之餘塗塗鴉,心想或許能尋得些工作靈感。然而當她把畫本擱在腿上,握著鉛筆的手竟不自覺的揮舞起來,她先畫出一個臉孔輪廓,接著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柳家大門。
手上動作暫停了,望著平靜、沉睡中的柳家建築,她倏然感覺有股鬱悶凝聚在胸口。她緩緩吐口氣,希望能紓解那無以名狀的煩悶。再過幾天,她即將揮別這裡:她鍾愛的房間、巷道、深夜景致,以及初次深深愛上的男人,踏進陌生城市重新來過,期望在新環境裡找到比在這裡更令她快樂、深愛的人事物。
但默默浮上眼眶的淚水似乎在嘲笑她的傻氣,她的一切深植在此,如何輕易放棄這麼長久的感情。
不知不覺間,她執筆的手開始動了,她愈畫愈起勁,也愈畫愈迷糊,腦中既無參考對象,也無想像好五官,她到底在畫誰?終於有個雛型出來時,淚水也滴落在畫紙上,她畫的正是此刻在她百公尺內熟睡的男人,也是她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柳以樊。
筆尖輕勾起他嘴角的一抹淡笑,淚水浮現得更洶湧,不下十秒,整張畫紙已滴滿她的淚。她以手掩嘴,制止自己哭出聲音,同時納悶她為何會在此刻畫出他?前些日子嘗試時根本連個型都抓不住啊!今晚為何能如順利描繪出他的神韻?她考慮毀了這張不打算交給出版社的原稿,但當他的笑臉栩栩如生地印在眼前時,她又不忍心弄擰它,畢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這般真誠、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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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雁醒來時已過中午,她腦袋昏沉、頭痛欲裂,明顯受到過量酒精的影響。她躺著環顧一下四周,接著納悶她什麼時候回房的?事實上她連自己何時回到家都不曉得。過去三天,她和不同的牛郎廝混,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有著和蘇劭深相似的外形和氣質。但這並不表示她已不對蘇劭深感興趣,她只是短暫被滿足罷了。
尋求滿足的代價是大量流失金錢,她得趕快去物色金主了。
「柴雁,」周希玲敲她的房門喊道:「你醒了嗎?」
柴雁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只敷衍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