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高捷思回答。
「要不要等我一下?我把這些拿回辦公室就下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不用了,你忙吧!我和品嘉還有事。」他這一說,公主才注意到還有我這個人。
就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公主一定認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不就是吃頓飯嗎?也許公主還瞄到他牽著我的手。
那天,我一路被高捷思牽著手,貼切一點的說法是,我一路被他牽著鼻子走。他帶我去了超市,那是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他提籃子挑選東西,我看人。
我看見一個從她身上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如果她的實際年齡不大,那她就是那種七早八早就老在那裡等年紀大的人,再過個十年她可能還是這個樣子。這樣也不錯,當別人都變老的時候,她則是駐顏有術。
另外有一個小姐好像是來超市消磨時間的,我會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衣著,黑白米三色被搭配得恰如其分,我喜歡。也許她和我一樣,每逢週末假日就租帶子來打發時間,然後隨著女主角的情緒入夢,不在乎自己刻板的生活,卻在乎女主角後來跟男主角有什麼結局。她還跟我買同一個牌子的沐浴精。
我接著看見一個在挑選花盆的女性上班族。她可能怕麻煩,也沒有時間照顧寵物,所以打算養幾盆觀葉植物。
「品嘉!」高捷思在生鮮食品區對著我獅吼。
我要死不活地走近他。「買好啦?」
「還沒。你怎麼跑到那邊去了?」他輕聲埋怨著我沒如影隨形,緊跟在他後頭。「你想吃什麼?海鮮燴飯、牛腩飯還是咖哩雞飯?」
我看看手錶,七點多了。中午只吃一個三明治的我,應該立刻昏倒在他面前以示不滿。「哪個快就吃哪個。」
「牛腩爛得慢,吃海鮮燴飯好了。」他從善如流。我倒覺得去我家樓下那家快餐店吃會更快,那裡的海鮮燴飯還不錯。
「好。」
於是他拿了兩盒洗切過的什錦海鮮丟進籃子裡,拉著我去結帳。
我搶著付錢,他沒攔阻。出了超市,我讓他牽回家了。我是個路癡,搞不清他家和我家的相對位置,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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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比我家大很多也稱頭很多,這反映著他的收入高出我好幾個很多。
「請坐。」主人道。
我在那張色彩濃烈的真皮沙發坐下,符合人體功學的設計教人坐得舒適。
「義大利進口的?」我問,印象中這張沙發椅曾出現在某期精品雜誌上。
「對。」
他進廚房去忙了,我沒跟進,既出了錢就不必出力。拿著遙控器,我看電視打發時間順便讓腦袋休息,現在有很多電視節目是不用花什麼腦筋就能看的。
後來我大概是餓昏了,意識再度回到我腦子裡時,高捷思的鼻尖正離我約五公分遠之處。
我聞到他身上的油煙味,但不是很濃。他用的可是上回我看見他買的那瓶橄欖油?
「吃飯了。」他又拍了我一次腦袋。
「噢。」
「去洗手。」說完,他到飯桌那邊去了。
嘗了一口我就知道他應該是精於廚藝的,以我的標準。不過,我沒有稱讚他。
「你姓邱?」
「我性本善。」我偷了小劉的笑話,自己先笑了。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他也笑。
他在暗示我,平常我是很死相的。
「你是哪裡人?」
「高雄。」
「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你在做身家調查嗎?」我又對他笑了笑,發覺並不困難。
「不是。聊聊而已,你不想回答的話,就換你發問吧!」
「你真的離婚啦?」話一出口,我立刻對自己問得急切感到不齒。
「你好像不相信?」
「無所謂相不相信。你是真離婚還是假離婚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只是我現在人在你家,怕有麻煩。」
「真的。」他好認真地望著我。「我是真的離婚了。」
我又舀了一口飯送進嘴裡。「你怎麼看起來不是很難過的樣子?」
「那你等一下拿麥克筆在我臉上寫上『難過』兩個字好了。」
我笑了。
「看來我得常說笑話給你聽。」
我感覺得出他無意多談自己剛結束的婚姻,我也不想揭他的瘡疤。
「你們你和你太太以前住在這裡嗎?」
他搖頭。「這房子本來一直是出租的,沒想到我竟自己住了進來。」他停下看了我一眼,又接著道:「跟我太太分居以後我就住這兒了,快半年了吧!」
「你把原來住的房子留給你太太?」
「離婚協議書上是這麼寫的。」
「簽離婚協議書時,你是什麼樣的心情?」
「解脫。」他不假思索。
「會不會覺得浪費了一段生命?」
「浪費倒不至於,失敗當中一樣能學到一點東西,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有遺憾嗎?」
「多少有一點。」
君子絕交,不出惡言。他沒有說他太太的不是,也不強調自己的無辜,這樣的男人是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我注意到他眼底有一絲悵然,也許他還愛著他太太吧!
「一個人很難一輩子只愛一個人,即使很愛一個人,可能也很難愛一輩子。」我真是大言不慚,說得好像自己多懂愛這回事。
「為什麼有這種感觸?」
「隨便說說,我太愛胡思亂想了。」
「好不好吃?」他突然把話題帶回桌上的晚餐,看著我快朝天的盤子問。
「好吃。」
「以後還來嗎?」
「可以呀!」我無聊,他無害,因此我答應得爽快。
飯後,我洗碗盤,他站在一旁。
「你怕我洗不乾淨?」我看他一眼,開了個玩笑。
他只是笑笑。「對了,你為什麼不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
他的態度很執著,我的心裡很慚愧。
「我等一下抄給你,上次我給你的那個號碼是……」「是一個男人的。」他幫我接了下去。「是你的朋友嗎?」
「嗯。你打過那個電話啦?」我說的是廢言,沒打過怎麼知道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