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他是她少女時傾慕的對象。
「喔!難怪比武大會那天,公主一看見狄傲,就告訴我說你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原來……」珠兒恍然大悟。
她這一提起,比武當天的情景又浮現殷雪的腦海。
當時狄傲銳利的目光中,藏著似曾相識的神情,令她深深著迷,但既是華仲比武獲勝,她也只有一心向著華仲,漸漸把狄傲那懾人魂魄的眼神淡忘了。
如今想來,也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當時是狄傲取得了勝利,父王將她許配給他,那麼華大人就不會自殺身亡,狄傲也不會有復仇行動,那麼,她和狄傲是不是就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但是,如今他恨她,恨她父王害他落敗,恨她和華仲訂下婚約,他要藉著折磨她,來報復父王和華仲。
他說,她和他是不可能有幸福的了。
「是呀。」殷雪慼然道:「但在當時,我怎麼也無法把兩人聯想在——起,要不是你現在取出這幅畫來,我還不會發現他們之間的相似呢。」
她指著畫向珠兒說明。「你仔細瞧瞧,他們在五官上看來也許十分相像,但神情、氣質卻迥然不同,特別是狄傲額上的那道刀疤,讓他看起來比他父親可怕多了。」
就是因為那道刀疤,才使得他心底充滿仇恨吧?那是他留在臉上的滄桑啊。
殷雪突然明白,是這樣的滄桑讓狄傲有著今日這種暴躁的個性。
「是呀,公主,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他們之間差別很大呢。」珠兒繼續端詳那幅畫,點點頭隨即又搖頭。「可是究竟差別在哪裡,卻又很難說得上來。」
「唉!」殷雪歎口氣。「我想是因為狄傲眼裡有著殺氣,那是他父親所沒有的。他除了和他父親一樣有堅毅的神情之外,他心裡還有著一股恨意,令人不寒而慄。」
「是呀!」珠兒的臉蒙上一層陰影。「他對人十分嚴厲,毫不留情,好比上次對那個守宮門的將軍,還有這回對我和阿佩……」
「珠兒……」殷雪心疼地拉住她的手。
其實又豈止是對珠兒和阿佩?他對她也是一樣毫不留情啊,誰教她是他仇人的女兒?
她真不知道狄傲要折磨她到什麼地步,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不過,他恨她,她又何嘗不恨他呢?奪位之恨,殺夫之仇,辱身之恥,她也得連本帶利奪回來才行。
兩人談話之間,聽得外頭宮女來報,「大王駕到。」
她們轉身面向房門,便見狄傲已走進來。
當他看到珠兒手上的畫軸時,立刻走過來將它搶去。
「這是……」仔細端詳之後,他臉色大變。「父親……」
他將畫緊緊抱在懷中,開始低聲啜泣。「爹!\"
他的真情流露讓殷雪和珠兒吃驚,她們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狄傲眼眶中含著淚水,那種神情是殷雪未會曾過的。
狄傲竟也有這一面?他不是個殘酷的冷血動物嗎?
「這幅畫怎麼會在這裡?」
殷雪仍兀自盯著他,一時未能回過神來,忘了回答他的問話。
狄傲加大音量,「我問你,這幅畫怎麼會在這裡?」
「這幅畫是……我從父王那裡得來的。」
「我一直在找這幅畫。這畫本來有兩幅,一幅收在宮裡,一幅在我們全家放逐邊疆時遺失了,我父親為此難過了好久。進宮以後,我把宮中的收藏全部檢視過—遍,就是這寢宮沒進來過,想不到它被藏在這裡!」狄傲咬牙切齒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找它。」殷雪連忙解釋,「這幅畫我已經收藏很久了。」
「你……」狄傲瞪她一眼。「你為什麼要收藏這幅畫?」
「因為這是一幅極佳的作品,我不忍心見它被燒燬,就偷偷把它藏了起來……」
「燒燬?」他質問道:「是誰要燒燬它?」
殷雪看見他眼底的怒氣,不敢再說下去。
「怎麼不敢說了?」他吼道:「是你父王是不是?」
她無法否認,只好沉默不語。
「為什麼?他竟然如此趕盡殺絕!把我父親放逐到邊疆,害得我們家破人亡難道還不夠嗎?竟連畫像也不放過?」狄傲顫抖著聲音道。
珠兒看他的態度,生怕他在盛怒之下會對殷雪不利,馬上挺身擋在她身前。
狄傲咬著牙,繼續說道:「他把我父親趕走,要他永遠不得再回朝廷,我的父親因此含恨而終。我母親告訴我先父的遺願,要我重回朝廷,於是我勤練武技,在比武大會上,我佔盡上風,眼看著就要奪得全國第一勇士的頭銜,迎娶公主獲得王位繼承權,誰知你那卑鄙的父親竟然在我的酒裡下毒,讓我屈辱地敗下陣來,讓我唯一的機會也失去了。而我的母親,也在你和華仲高高興興地舉行訂婚宴的那一天……含淚去世了!」
聽了狄傲的話,殷雪不知該說什麼。
原來他的母親是這樣含恨而終,也難怪他不能原諒她和華仲了。她不知道狄傲的命運竟是如此悲慘,他好可憐
狄傲一把推開珠兒,使勁握住殷雪的手臂。「你知道嗎?我這悲慘的命運,都是拜你父王之賜!」
他的怒氣透過掌勁,讓她痛得流下淚來。她忍不住大喊,「你今天對我的報復,難道還不夠嗎?你還想怎樣?」
「我對你所做的,還不及你父王對我所做的千分之一!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麼,他要這樣對待我們一家人?」狄傲用力搖著她。
她哭喊著,「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為你全家報仇,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快放手呀,你會殺了公主的!」珠兒奔過來欲拉開狄傲。
他聽聞珠兒的喊叫,知道自己若不放手就真會殺了她,他連忙放開她,呆立在一旁。
殷雪痛哭失聲,珠兒趕緊抱住她安撫著。
看著她哭泣的容顏,他不住地往後退。
「啊——」他忍不住大吼一聲,懷裡揣著父親的畫像,步伐踉蹌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