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汪穎,他先唐淨非出了家門,車子才開離家沒多遠,他看見迎面而來的另一輛車,駕車者是馮國森。
兩人都朝對方點了下頭。
隔天上午,唐淨非照樣在汪穎房裡教法語,但見學生呵欠連連,她索性不上課,彈起琴來了。
蕭邦的G大調夜曲。
她雖陶醉在樂曲中,卻沒忽略樓下傳來的琴音。在她開始彈奏沒多久之後,有人和她同步彈奏。
當她彈奏第二遍時,汪額已倒在床上睡著了,樓下的琴音也消失了。
「昨天的音樂會上有這一首曲子嗎?」
汪洋的聲音在地彈奏出最後一個音符時響起。
她回頭看著門邊的他。「沒有。」
他走進來了,靠在鋼琴旁,俯視著她的眼神看不出喜怒。
「是嗎?」他提高了音量。「蕭邦和喬治.桑乘船航海。迷人的月色,溫柔的夜風和船夫輕輕哼唱的民歌,給了音樂家靈感。這曲子裡於是就有了粼粼波光,有了詩意盎然的月夜,有了情人之間訴說不完的喁喁私語。」他停了停。「你可是有什麼特別的感觸?」
她站了起來,緩緩離開汪穎的房間。
「你的琴彈得很好,對這首夜曲的瞭解也很深刻。」說這話時,她的背影已快消失在他眼前。
他也不想在妹妹房間裡和她算帳,這就跟著她進了她在汪家的房間。
他把門關上。
她似不介意,還朝他一笑。
「我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會是個商人呢?你有很敏銳的感受能力,應該是個藝術家才對。」
「你看不起商人?所以寧願陪學者去聽音樂會也不願跟商人去看電影?」他說得不疾不徐,整個人看上去甚至有些疲態。
「我有這麼說過嗎?」她歪著頭。這動作教他在心裡一笑,他很喜歡她這副模樣。「沒有,對不對?職業是沒有貴賤雅俗之分的。我倒是想知道,你喜歡自己現在的工作嗎?」
「當初我想念文學,不過我爸不同意,他要我學企管;我媽呢,認為我有成為鋼琴家的天賦異稟,要我專攻音樂。」他歎笑著說。
「結果?」
「結果我讀理工。」
「你的可塑性還真高,學什麼對你而言好像都不是難事。」
「是嗎?你的可塑性也不低呀。」
她聞言一怔,立刻又壓下心虛的感覺。
「你想說什麼?」
「你懂我想表達的意思,何必問呢?」他又歎,重重地。「你跟國森去聽音樂會這件事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對你,對他,對我。」
「對我而言,意義很普通;對他有什麼意義我不知道,你可以去問他嘛。」
他強迫自己耐住性子。
「對我呢?」
「問你自己呀。」
「唐淨非!」他再維持不了風度了,若不是怕氣跑她,他根本不想像剛才那樣跟她說話。可是在大吼她的名字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
她還是那樣神閒氣定地望著他。那模樣教他氣餒十分。對,她一直是站得住腳的,因為她告訴過他,她不能、也不會愛上像他這樣的男人。
她是自由──所以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淨非──」他投降,上前抱住她。「告訴我,他吻過你嗎?」輕托起她的臉,他問得溫柔,眼底漾的是濃濃的愛意。
「沒有。」
「所以我和他,對你有著不同的意義,對嗎?」
「他不像你那麼霸道。」
他捏住她的下巴,報復性地使了些力。「如果有那麼一回,他也霸道了,你會拒絕嗎?」
問倒她了,這個問題她沒想過。她確信自己和馮國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這是假設性問題,我拒絕回答。」
捏住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
「希望我吻你嗎?現在。」他緩緩俯首,雙唇在距離她的兩吋遠之處,吐著誘惑。
她沒給回答。只是,那沒有表情的表情依然是一種誘惑,對他。
他深深地吻上那兩片唇。
「你還是沒拒絕我。」
一解多時的渴望之後,他說得自信,也不在意她隨後那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還在不捨的當兒,房門被推開了。映入兩人眼簾的是馮國琳怒不可抑的面孔。
「汪洋,你果然在這裡!」她接著就瞪向唐淨非:「你──你真厚臉皮!竟敢明目張膽地把汪洋留在自己的房裡,還……還……」
汪洋這才上前按下她高指著唐淨非的那隻手。「你在胡說什麼?注意你的言行舉止,這裡不是你家!」
「你……你幫她講話?還……罵我?」忿怒的雙眼在瞬間盈滿淚花,汪洋把唐淨非擋在身後的模樣看得她忿上加忿。
「我沒罵你,只是提醒你,身為一個名門閨秀該有的風度與修養。你說你看起來像不像個潑婦?不分青紅皂白就在這裡亂發脾氣。我在這裡跟淨非談點事情,礙著你了嗎?」
「哼,談事情?」她被訓得有點心虛。「什麼事情那麼大不了?不摟摟抱抱的就不能說了嗎?談事情?我看你們是在談情說愛吧!」
汪洋真的生氣了:「就算是吧,礙著你了嗎?」
「你……你承認了?」馮國琳先是退了兩步,接著便發瘋似的衝了上前,她推開汪洋,狠狠地給了唐淨非一巴掌。
唐淨非被煽倒在一旁,一手撫著熱辣辣的臉頰,表情卻沒有不悅。
「幹什麼呀你!」汪洋拉著馮國琳出了房門,回頭不安地揪了唐淨非一眼,意思是他要先擺平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唐淨非洗了把臉,走上陽台,汪家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陽台。她在不久後看見汪洋和馮國琳在樓下的花園裡一陣拉扯,主人意在送客,客人卻死纏著主人不放,更有甚者,還數度主動抱住一臉不耐煩的主人。
客人終於還是離開了汪宅,駕著紅色跑車離去。
「叩叩。」
「我沒事,你走吧。」
她一聽就知道來人是汪洋,不開門,她沉沉地請他走開。
「讓我進去,我要向你解釋。」
「沒必要,我不會把那一巴掌的事放在心上,我受過她的氣,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