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念奴嬌·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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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但心底其實明白那是她的真心話。

  自她對自己轉了態度,雖然說話之間又有了笑容、宛如自家女兒似的一派天真樣貌,說話的內容卻完全不一樣了……她說假話的時候少了,即使真話說得像假話,但他就是知道她現在說的都是真心的……

  令人驚恐莫明的真心。

  聊完了那邊的,她又跑回來笑著攬住了他的手:「先生,你為什麼不娶親?」

  「呃?」

  「我剛和奴魯家的阿氏聊天,她說本來有意把女兒嫁給你的,你卻婉拒了,說自己不是戰士,會辱沒了人家的女兒。」阿奴朝著身後的主婦孥孥嘴:「可是人家女兒就是喜歡你這文謅謅的樣子又不嫌你老。他們還願意送你一些牲口和奴隸當嫁妝、又不要你的聘禮,你也不是不會騎馬,有人可以幫你管家生兒子,你為什麼不要?反正你都在北鷹待這麼久了,落地生根也不奇怪啊!」

  望了那位主婦一眼,他想起幾年前沒談成的婚事。撒藍和桑耶雖尊重他的決定,卻也著實勸了他好幾天。當時他沒說理由,眼下自也不想說,但是,想起少女剛剛的話,他卻忍不住開了口:

  「我……我心上有人。」

  「喔?」

  「我與她自小青梅竹馬,原本也訂了親準備擇期完婚……哪知……突生變數……」遲疑了一會兒,公孫祈真苦笑,雖過十六年,想來依舊痛徹:「她……她被送進宮裡,就此與我無緣。」

  「……你就放著她進宮,侯門一入深似海,你豈有不知?」少女凝視著他,難得一臉認真:「你為什麼不和她私奔離開京城?如果你可以拋下一切來北鷹中,你為什麼不敢帶她走?」

  「皇上御點,我身為人臣,豈能多言?何況她尚未過門,與我之間的婚約,也只是兩家雙親口頭訂下,沒有任何憑證……」垂眉低語,揪心的痛啊,依舊叫他連呼吸都困難:「她冰雪聰明、容顏嬌美,定能得到聖上寵愛……我離京之時,聽說她被封為雪妃,已然有孕,想來是不至於埋沒深宮,空渡青春的……」

  突地手臂上一陣劇痛,他愕然地看著少女將指甲掐進他的臂膀中,若不是隔著衣物怕已掐出血來;吃痛正要請少女放手,卻見少女笑意盈盈,眼神卻無比淒厲:「所以你就逃來這邊,當你的教書先生,想著她幸福快樂,然後孤身不娶,思念至今?」

  「阿奴?」

  猛地甩開他的手,少女別過眼去狀似悠閒地玩著頭髮:「這樣啊!」

  捂著依然隱隱作痛的手臂,公孫祈真雖然不解少女的反應,還是想要趁此機會扭轉她的錯誤想法:「是,所以你不該看輕男女之情、夫妻之義……我與她雖無夫妻之實,甚至無夫妻之名,但在我心中,她已是我妻……是我唯一的妻……這份情感,在北鷹十六年來,雖然遇上許多不如意,終是支持我的重要因素……阿奴,你還年輕,現在就說那些無情的話語是因為你還沒真正遇上過,你懂嗎?」

  「不懂。」少女回身一笑,眼神凌厲中甚至夾了些瘋狂,令他悚然一驚:「不過呢,先生。我只怕你也不是真的懂什麼男女之情、夫妻之義,說這些冠冕堂皇,卻躲在赤罕人的庇蔭下對你所謂的故土不聞不問,正人君子都像你這麼當法,我還是做個陰險小人來得真實點。」

  「你……」突地回過身去望著遠方,左賢王的馬再度揚起塵土奔來快速掠過他們。少女輕輕一晃,再次轉頭對著他,又是像平日一般可愛的笑容:「吶,先生,撒藍的馬為什麼那麼快?」

  一時適應不了她情緒和神情的轉換,公孫祈真茫然地回應:

  「他的馬?他的馬?啊,赫連是撒藍從草原上的野馬群裡馴回來的,和一般戰馬不一樣。」

  「耶!」少女盯著那匹青黑色的馬,一臉欣羨的模樣:「好好喔,我也想要那樣的馬。」

  那樣純真活潑的樣貌,不禁讓公孫祈真恍惚以為剛才不過是惡夢一場。

  行程過了幾日,經過一片枯旱的土地之後,終於又到了有水草的地方。當下大隊暫時休息,讓牲口填飽肚子。女人們也架鍋生火,重新準備行將吃盡的乾糧食品,旅途中不適的人也趁此機會好好喘口氣,讓醫生看看身體狀況。

  左賢王和骨都侯終於得了一點清閒,坐在蔭涼處的台車上喝酒,駐紮地的外圍依舊有騎兵把守注意四周狀況,草原上的敵人不一定是食肉的野獸,同是赤罕人也會因為氏族不同彼此仇殺,深受擁戴的左賢王照樣有一旦相遇必定眼紅的死敵。

  此外,若是遇見軟弱的氏族,掠奪他們的財富,對赤罕人來說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到龍城大概還有十天的路程。」桑耶估著距離和時間,一面看了左賢王一眼:「你還是不告訴我到底有什麼事嗎?」

  「……」這幾日因著阿奴稍展歡顏的男子聞言再度沉下臉:「到了龍城再說吧!我若不是單于,這件事就此壓下了再沒別人知道也無妨。」

  「好吧!」桑耶不置可否地一聳肩,只是輕輕拿拳頭捶了一下表弟的肩:「別忘了有事找我分擔,其他一切都隨你。」

  笑了一笑,撒藍兀兒只是再喝了一口酒。

  兩從坐在台車上,比其他人高了一點,可以輕鬆縱觀全場。再聊了幾句,撒藍兀兒突地微微變了臉色,桑耶馬上注意到了:「怎麼?」

  「那丫頭不在。」

  骨都侯立刻躍起,一雙眼睛仔細瀏覽過整個營地,的確沒有看到。為了省時間,營地內只架起了簡單的布幕遮點陽光,讓老人、小孩與病人休息,並非平常居住的大型圓頂帳篷。人來人往,就是沒看到那個肩上纏著傷布、雀鳥似跳來跳去的小姑娘。

  「難道她逃了?」桑耶奇道:「這時候逃走,她能逃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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