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藍兀兒沉沉地注視著營地,然後搖頭:「不,公孫先生也不在。」
「嘎?這又代表什麼?」
撒藍兀兒一皺眉,突地跳下台車,呼嘯了一聲。原在遠處吃草的赫連一揚首,立刻朝他奔了過來,身手利落地抓住韁繩順勢翻上馬前,赫連甚至不需停下等他上馬,腳步已經朝外圍飛掠而去。
骨都侯摸摸頭沒有跟上去的打算,只是歎口氣搖搖頭:「這小子真是女人碰太少,一個西極怪丫頭就讓他神魂顛倒。」回頭安撫營地內被左賢王的動作嚇了一跳的士兵,他依舊坐下來繼續喝酒,同時召了一個女奴過來陪侍。
來到外圍看守的騎兵處,撒藍兀兒只問了一句:「看到公孫先生嗎?」
「是,他還帶著那個叫阿奴的女人。」
「往哪裡去?」
「西邊,說是看到了野馬群。」騎兵的話還沒說完,左賢王已經輕斥一聲驅著赫連往西絕塵而去。
這一帶他很熟悉,因為這是赫連的故鄉。當年他與赫連在此相遇鬥了三天,終於惺惺相惜成了戰友,但他也被赫連踢得全身是傷幾乎為此殘廢。赫連的族群全是草原上驃悍異常的野馬,整群奔馳的時候連狼群都要退避三舍。
那個丫頭,到底在想什麼?這幾日她有意無意地看著赫連,他就感覺得到她心裡有事,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念頭還沒轉完,遠遠就看見公孫祈真的坐騎急匆匆奔向自己。
雖然在北鷹待了十六年,這位書生的騎術依舊不甚精湛,人在馬上顛顛倒倒,卻以他平日絕不敢嘗試的速度快馬急馳,顯然是出了事。撒藍兀兒沒看到少女就知不妙,迎上前去喝住馬匹,一把拽住了公孫祈真的韁繩:先生!「
「啊啊,撒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書生急得滿頭大汗臉色發青:「阿奴,阿奴那孩子。我只當她想看看野馬群,哪知她竟然……」
「人在哪裡?」
「從這裡往西一直去,會遇到一片巖地……」
「『石海』嗎?我知道了!」撒藍兀兒馬上鬆手:「先生你先往營地去,叫醫生準備著!」
「醫生?」公孫祈真臉色更白,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接回韁繩雙腿一夾,還是用他不怎麼精通的騎術死命往營地奔了過去。
「石海」當然不是海,只是在北鷹這塊有草原有沙漠的土地中央,硬是有一大片平坦的巖地,寸草不生相傳遠古以前那片巖地其實是一塊巨石的頂端,巨石做惡被日神懲罰,一腳一踩硬是將石頭埋進了地底,只留下那片平坦,也屬赤罕人的聖地之一。
雖然寸草不生,卻被野馬群視為棲息之所,群馬奔馳時的地動,甚至傳說可以遠遠達到龍城。是不是真的能達到龍城倒也無關緊要,撒藍兀兒離石海愈近,地動聲確實愈明顯,不多時,他已經看得到遠方野馬群正在狂奔,不同馬匹身上不同的色彩流動,編織成絢目的光帶,在綠色背影的草原上閃閃生輝。
奔得更近,他看到少女原先的座騎畏縮在離野馬群甚遠的地方吃草,對於受人馴養的馬匹來講,野馬群旺盛的生命力和鬥志是相當可怕的威脅。但是見馬不見人,那個女孩在哪裡?
極目四望,他終於望見野群中有個小人緊緊攀著一匹赤紅的馬匹,在狂竄的野馬群中看來格外驚人。只要她一落地馬上會被周圍的馬踩成爛泥,而最恐怖的是,她竟然只用了單手!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看到這種場面也不禁白了臉色,撒藍兀兒暗罵一聲,卻不知道自己罵了什麼。他驅動赫連追上了狂奔中的馬群,先掠過那個小姑娘,直追馬群帶頭的那匹公馬。赫連的出現似乎讓帶頭的馬匹受了極大的刺激,它霍地長嘶一聲,前足高高踢起,接著張口就朝赫連咬了過來。
撒藍兀兒翻身滾落,讓赫連去對付這頭繼它之後帶領馬群的雄馬。帶領者一停步,其他的馬匹也放慢了速度,唯有被人硬抱住頸項不放的那匹紅馬依舊狂奔,失去了同伴的奔馳助陣,它狂奔一會兒見背上的人沒有鬆手,終於開始奮力縱跳,怒聲嘶鳴。
馬匹往前衝的時候還可以憑技術用單手和兩腳夾著不放,一旦開始向上跳、踢腳、甩頸,受了傷的肩膀完全使不上力,沒兩下就被狠狠甩下了馬匹。看著那個纖小的身子被紅馬拋下馬背,就要摔落在堅硬的巖地上,撒藍兀兒想也不想地飛身去迎,雖然救不到她全身,總算接住了她的上部,沒讓她腦漿四濺。
紅馬怒氣未消還想追來再踹上一腳,撒藍兀兒已經抽出配刀,以不遜於草原雄獅的威勢怒視著它。馬匹心有不甘地退後、嘶鳴,再向前一步,又被逼退,終於霍然蹬地,轉頭回到了已經平靜下來的馬群裡頭。
那邊的赫連見撒藍兀兒救回了少女,也自動退讓,向新的領導者表示敬服,而後姍姍走來。
「好痛好痛好痛……該死的臭馬,竟敢摔我……」少女這一摔別說肩膀,要不是撒藍兀兒接住了只怕頭骨都要被摔破。她攤在撒藍兀兒懷裡,卻只記得抱怨馬匹不聽話。
撒藍兀兒又好氣又好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還想著馬!」
「什麼?我已經很客氣了,沒要那只帶頭的呢!」少女翻個白眼,痛楚讓她出氣多進氣少,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卻還著著強硬的口吻,拿原本沒受傷現在卻擦得滿是血痕的那隻手,指著混在馬群裡的那匹紅馬:「我就要它,我要那頭紅的。」
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撒藍兀兒歎口氣,開始檢查她的傷勢究竟能不能移動。初步判斷移動她還不至於造成大礙之後,他小心地抱起她翻上赫連的背,低頭一看,她已經暈了過去。
以盡量快但不能讓她傷勢加重的速度回到了駐紮的營地,醫生已經待命多時,馬上將她接了過去。迎上來的公孫祈真和桑耶聽他大致轉述經過,書生頓失血色,桑耶也不禁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