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語童沒料到對方會突然來這一招,毫無心理準備的她控制不住腳下滑輪,立刻摔個狗吃屎。
老天!今天真的不是她的日子,她竟然在兩小時的時間內連摔了兩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還慘。看來,她想保住「鬼屋」稱號,是很難了。
「你是……人?」對方語氣裡透著難以置信。
一定又是她的腳從長袍裡頭跑出來,被看到了。
人們都相信鬼沒有腳,有腳的,就一定是人,偏偏,她還真的是個人。
「幹嗎?鬼不能有腳嗎?」她沒好氣的冷哼一聲,「如果鬼沒有腳的話,古時候那些媚惑人心的女鬼不就一下子被識破了嗎?」
對方好似沒聽進去她的話一般,在她塗滿綠色眼影的臉上用力一抹, 「鬼需要塗這些東西來強調身份嗎?」
真令人討厭的大鬍子!擺明來拆她台的嘛!
「加強效果啊!不行啊?」
「為什麼要這麼做?」季凡緋盯著她的臉詰問。
她長大了,是個小女人了,輪廓雖然成熟,可是眼裡的戲謔未改,嘴上的好強、倔強未改。她比他記憶裡的女孩更美、更出塵,可是那過於蒼白的臉色和瘦削的雙頰讓他產生了不該有的感覺。
他心疼!他心疼著昔日絲一毫不曾將他放在眼裡的女人!
該死!他以為這麼多年來,他對她心心唸唸,是因為他立誓闖出一番事業,衣錦還鄉,好在她面前出一口氣。支撐著他走過最為艱苦的一段時間,是因為他恨著徹底斬斷情念的她。
如果他恨,那麼胸口對於她的酸楚,又是什麼?是情未絕?!那股恨的產生實則是因為愛?!
季凡緋眉一凝,眼神陰鷙。
他無法原諒仍對她存有愛意的自己!
他要徹底摧毀心中的殘愛!
「關你什麼事?」路語童站起身,「倒是你,跑來別人家做什麼?」
「這裡是你家?」
「對啊」
「你姓路?」
「沒錯!」
「叫路語童?」
路語童兩眼一翻,「你全猜對了。既然知道屋子的主人在此,我給你三秒鐘滾出去,要不然我告你擅闖民宅喔!」
她就算生著氣還是這麼的可愛!
季凡緋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你爸呢?」
「他已經過世了。你誰啊?找我爸幹嗎?」路語童不客氣的質問。
「那你父親的墳在哪裡?」
路語童疑惑的睨他,「你到底想幹嗎?要債嗎?我爸的債務已經全還清了!」要不然,這棟別墅哪有留存下來的可能!
「不!」季凡緋搖頭,「是我有一樣東西要還他。」
「什麼東西?」
「兩千萬!」
第六章
兩千萬?!
有人欠他爸兩千萬?!
是她父親地下有知,曉得女兒已經快山窮水盡,趕忙派一個欠了巨額債款的人來還錢嗎?
路家的列祖列宗啁,感謝你們在天有靈啊!神啊!佛啊!感謝你們大發慈悲啊……路語童正想跳起來歡呼,突然心感不對。
「那個……你也曉得我爸已經過世了,所以你欠他的新台幣他也收不到了。」這人沒事留一頭一臉的大鬍子幹嗎?還帶著鴨舌帽,把臉都遮住了,別說表情了,她連他的眼睛藏在何處都找不著,「你不會是想換兩千萬的冥紙給他吧?」
聞言,季凡緋忍不住唇角微揚,「這我倒沒想過……聽起來是個好方法。」
她在自掘墳墓嗎?路語童急說道:「我跟你說,我是他女兒,所謂父債子還,你欠我爸的錢當然也可以還給我就好了。」
嗯……這句成語好像跟她想表達的意思不太一樣,管他的!重點是她現在很需要這筆錢。要知道這棟房子已經將她給剝削光了,她又不事生產,遲早坐吃山空,最後的下場不是她不得不一買掉房子,就是當真成為這空屋裡頭惟一的餓死鬼。
在她心中,金錢依然佔這麼重要的地位?!季凡緋眸光泛起輕蔑。
「我想先去祭拜你父親。」他平聲道。
「喔!」這人真不幹不脆,就說錢還給她就好了啊。「跟我來。」
路語童開了後院的觀景燈後,領著他往後院走去。走出後門,在斜前方有一大塊空地,路家兩夫婦的墳墓就在那兒。
昔日的路世豪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只剩黃土一環,所有的榮盛繁華皆已是過往雲煙。路世豪墓地的大小很明顯的就比路夫人遜了一大截,不見任何雕砌,看上去十分寒傖。憶起路世豪昔日意氣風發的模樣,季凡緋不禁觀戲不已。
他走到路世豪的墓前,單膝跪下,「老爺,我履行我的承諾來了。」
老爺?!他叫她爸老爺?只有路家的傭人才會這樣叫他,難不成這大鬍子也在路家做過事?
路語童瞪著他跪下的背影。她不記得家裡的傭僕有哪個人身材這麼高大、還留了滿臉絡腮鬍,而且他還欠她爸兩千萬,除了……除了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
「你……」她蹲在他旁邊,抓著他的手臂,一把拿掉他的鴨舌帽。他的毛髮濃密,過長的劉海隨著鴨舌帽摘除的動作掉落額前,反而更瞧不清他的臉了。
路語童顫抖著手,拂開遮掩他雙瞳的頭髮,那單眼皮,那炯炯有神的雙眼是她熟悉的,總在夢中迴旋,不曾淡忘。
「你叫什麼名字?」她的心臟因為腦中的猜想幾乎快爆裂開來。
是他嗎?她日思夜想,苦苦等待的男人終於回來了嗎?
季凡緋直視著她。眸中不似她流霹澎湃情感,冷冷的,連聲音都如寒冰般低溫,「十二年前被你栽贓陷害的那個人,你已經忘了嗎?」
季哥哥?!
路語童捂著嘴,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人。
他是季凡緋?!她苦苦等了十二年的人,終於回來了?!
因為太過於驚訝,一時承受不住的她,只是瞪著他,許久不見任何動作。
「記起來了嗎?」季凡緋冷冷一笑。
嚇到了嗎?想不到他竟然會回來?猶記得當年她信誓旦且他一定會溜走,非要他在她家當一輩子下人,還清本不該屬於他的債款,如今他不僅回來,而且還離約定之年提早了八年,無怪乎她會因為過於驚訝而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