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借此逼出玳青的真情,可他依舊失望了。
「那快些找個好大夫看看,診金都從帳上出。」玳青仍然淡淡的,「你們將他抬到他的房間去吧。」
在一干衙役搬動已陷入昏迷的東方玨時,她轉開頭,努力抗拒內心的衝動,拒絕給自己心軟的機會。
一陣忙亂之後,財神居終於再次平靜下來。
玳青重新坐下,拿起手邊帳本開始對帳,可腦子裡亂糟糟,出現的全是他陷入昏迷時青白的瞼色。
他會不會有事?
不管她如何壓抑,一顆心就是不由自主的縈繞在他身上。
「該死!」
她很少失控,此時卻無法自我控制。暴躁中,一本帳冊凌空飛了出去,正砸在一個陌生老人的瞼上。
「你是誰?」
「老李頭。」老李頭好脾氣的將砸在臉上的帳本奉還。
「不去守著你家大老爺,到這裡來做什麼?」玳青記得這似乎是那幫衙役中最老的一個。
「大老爺是個好人哪!」
「是不是好人關我什麼事?」玳青不客氣的回道。
「我無兒無女,如果不是大老爺收留我,我一定活不了了。」老李頭是打定主意要替他家大老爺做說客了。
玳青只哼了一聲,立刻專注於另一本帳本。
「大老爺是這河陽縣的青天呀!誰敢欺負大老爺,我們可不答應……」老李頭繼續叨叨絮絮。
這次玳青連哼都不哼了。
「其實,你還是愛著大老爺的。」老李頭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胡說!」終於,玳青抬起眼睛,狠狠瞪他一眼。
「我有證據——」他不慌不忙的道:「你的帳本拿反了。」
玳青一低頭,竟發現自己真的……
老天,讓她去死吧!
她的臉立刻漲得通紅。
「出去!」
「出去就出去,」老李頭臨出去前,又回頭說了句,「聽老人一句吧!難道你真要等到我這年紀,再原諒大老爺嗎?時光不等人哪!」
他的話在她心裡激起了波瀾。
可就算她還愛著他又怎樣,難道他一句「對不起」就能把多年來的錯一筆勾銷?!
如果她輕易原諒了他,那她多年來的堅持又有什麼價值?!
尖利的指甲掐進了掌心,鋒利的牙齒更是咬傷了下唇,可記憶中的傷痕更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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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嗯藥……」東方玨在昏迷中,仍是不安寧的。
「少爺,別擔心,忠叔會救你的。」握著他冰冷的手,忠叔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他家少爺一直嬌生慣養的,哪吃過這等苦頭!
惶急中,他完全忘記如今的東方玨,已不再是昔日那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了。
「大夫,您看他……」
「他這身體恐怕要調養好一段時間纔能徹底恢復羅。」老大夫望聞問切了一番之後,終於開口。
「傷得很厲害嗎?」忠叔擔心的問道。
「倒不是傷的問題,而是——」老大夫欲言又止。
「那是什麼?」莫非少爺有什麼隱疾不成?忠叔大為緊張。
「按說尊府也不像是會虐待僕役之地,可——」老大夫一臉的迷惑,「不瞞您說啊,我也給弄糊塗,他這樣子明明就是營養不濟嘛。」
原來如此,忠叔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燉些滋補的藥膳調養個把月,還有三餐要按時定量,千萬不能像現在這樣餓一餐飽一餐的。」老大夫囑咐。
難道這府裡還有人虐待少爺,不讓他吃飽嗎?忠叔忍不住疑惑,然後纔明白,這些天少爺只顧著盯少夫人吃飯,把自己給忽略了,再加上之前窮困的處境,自然就是雪上加霜了。
「我會記得的。」他盤算著待會兒就去叫廚娘準備,乘機把少爺與少夫人都好好補上一番。
「這就好。」老大夫忍下住歎氣,「人是鐵,飯是鋼哪,把身子搞壞了,可沒有第二個能賠給自己哦。」
「受教了。」
等老大夫開好藥方,忠叔正要把老大夫送出去,誰知卻看見廚娘如火燒屁股的跑來。
「出什麼事了?」忠叔喝住她。
「大、大事不、不好了呀!有、有、有人在、在廚房裡下毒想、想毒死大家!」廚娘一疊聲的嚷嚷。
「有人中毒了嗎?」這一驚非同小可。
「幸、幸虧我發現得早。」胖胖的廚娘自豪的挺一挺肥肥的肚子,大有邀功之意。
「你怎會知道有人要下毒呢?」忠叔的眉皺得更緊了。
他平生最討厭有人喳喳呼呼,事情還沒個影呢,就鬧得人盡皆知的,這個廚娘正好就是這種人。
「我看見了唄。」廚娘大感委屈,「那麼烏漆抹黑的一鍋,不是毒藥又是什麼?」
她的嗓門本來就大,這回更是大得滿院皆聞。東方玨的房裡擠滿了衙役,本是探病的,這回聽得外面有人在談下毒之事,當下都湧到了院子裡。
畢竟他們都是維護一方安寧的好衙役,這大人府上要出了投毒命案那還得了,別的不說,單就清水縣的人就會笑到牙疼。
當下一個個威風凜凜,大有將賊人一舉拿下之意。
「別怕,我們倒要看看有我們兄弟在場,哪個不要命的賊人膽敢來犯。」衙役甲慷慨激昂的道。
「對哦,對哦,大嬸,你不必怕啦!」
「有我麻三在此,哪個歹人能逃過我的法眼?!」
「……」
眾衙役群情激憤。
「是啊,現在要公差有公差,要大夫也有大夫,你就帶我們去看看吧,也好找點線索。」忠叔思忖一下,作出決定。
「好。」大夥一致答應。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廚房行去。
「就是這鍋毒水!」纔一進廚房,廚娘就指著仍在灶上的一大鍋黑水嚷道。
在光天化日之下煮毒水,賊人未免也太過招搖了吧!大概只有那些活膩了的歹人,纔會做出這等笨蛋之事吧!
每個人心頭都浮起如此的念頭。
「差爺呀,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要是每天都來這麼一下,我們這做奴才的還有什麼人身保障呀……」廚娘叨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