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的嫣紅與手臂的白皙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刺激著唐戰的眼,擾亂了他的平穩氣息。
他驚恐的發現,這吸血妖姬的存在已嚴重干擾了他。此刻,這份威脅正隨著她四溢的淡淡體香,變得更具有威脅性。
他心底似乎滋生出一種陌生的東西,這告訴他,原來唐戰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自小他就被告之,任何威脅到他武學生命的都是敵人,人也罷,物也罷,無一例外的都得自他生命中消失。
可,他生命中曾有那麼一個夏天……
這一刻,一直被他用意志力封住的傷口忽然進裂,膿血四散!
他不禁顫抖了。
「穿上你的衣服!」他的劍更前進一分,於是劍尖便陷入她頸間柔嫩的肌膚中。
「終於決定要動手了嗎?唐大俠?」她的唇畔勾挑起媚人的微笑。
「廢話少說。」
「如此的奔波勞碌,唐大俠就不覺得累嗎?」他的嚴肅讓她失笑,死亡的陰影更是無法讓她動容。
「除魔……」除魔衛道何懼勞累!
他該如是說,可在她的盈盈眼波之下,他忽然無法出聲。
這一刻,他與江湖中傳說中的那個高尚大俠,有著太大的距離。
「想不到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她的聲音柔媚。
「我……」
「不要皺眉,好嗎?」她冰冷的雙手撫上他繃緊的臉龐,那冰涼的感覺有如冰烙一般,撫平他眉宇間的皺褶。
這些年,人們景仰他、傳誦他、讚美他……
可只有她才看見,在大俠的面具下的那個名叫「唐戰」的平凡人!
理智提醒他,她是一個詭計多端的吸血妖姬,可有誰能告訴他;吸血妖姬怎會有如此澄澈的雙眸、剔透的心靈?
唐戰的劍忍不住顫抖了。
劍鋒斜斜的自她頸間劃過,象牙般白皙的肌膚泌出了一溜的艷紅,一如雪裡的紅梅。
她、她只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吸血妖姬罷了!
理智要他出劍,可眼前的一切就如美麗的夢魘,他、他、他的氣息變得異常紊亂。
「是啊,江湖法則上,正人君子是不能對手無寸鐵的婦孺出手的,對嗎?」木斯盈彎起了嘴角,笑容裡有幾分淡淡的嘲諷。「如果這樣,你是否會覺得容易下手些?」
話音未落,她纖細的手指已變成奪命的利器,凌厲的殺招之間,她唇邊的淡笑仍然魅人。
她的招式凌厲,招招奪命,只一瞬間就已變幻出七七四十九招,囊括九大門派的招式。
可唐戰只出了一招而已。
木斯盈的身影如白蝶翻飛,唐戰的劍卻似森林裡的千年老樹,任憑蝶翼如何靈動、翻飛,都逃脫不了劍氣的籠罩。
忽然間,她覺得一切好沒意思。
一種深深的倦怠感籠罩了她的身心,她厭倦了繼續做吸血妖姬,甚至也厭倦了生命本身!
於是,當唐戰的劍氣再次以橫掃千軍之勢掠過時,她不再躲避,只盈盈的轉過半個身子——以身迎劍。
劍鋒刺入身體,正如她想像的,冰冷且疼痛。
忽然,長廊盡頭傳來一聲女嬰淒厲的啼哭,有如洪鐘大呂一般,喚回了她的神志,令她猛然醒悟到自己仍有未完成的契約。
她本能的飛旋半步,於是本該刺入心臟的劍,只刺入了她的左肩。
在生死關頭打了個轉,即使木斯盈一向膽大妄為,也不禁泌出一身冷汗。
眼見長劍去勢未盡,眼看就要將她硬生生釘在牆壁上,一隻男人的手忽然從側面探出,牢牢的攫住了鋒利的劍鋒。
時間彷彿停滯了,只有鮮血仍順著劍鋒蜿蜒而下,「吧喀吧喀」滴落在潮濕的地板上,暈開一地的血色。
「韓沐?!」待看清那手的主人,木斯盈不禁驚呼。
唐戰的劍,他竟用手去抓?!他也是劍客呀,難道就不怕自己握劍的手會就此廢了嗎?
「小沐,你為什麼……」發現阻撓他殺吸血妖姬的,竟是大嫂唯一的弟弟韓沐時,唐戰一臉的無奈。
「你不能殺她。」韓沐斬釘截鐵的道。
「別以為你能因此打動我。」木斯盈清冷的聲音揚起。
既然不可能給韓沐回應,就沒必要給他希望,她唯一能做就是讓他忘記她,即使因此恨她也無所謂。
「你——絕情寡意!」唐戰斥道。
劍再刺向前,韓沐的手掌也滴落更多的鮮血。
「妖姬本無情,庸人自擾之。」她的眼神依舊冰冷。
「放開,我要殺了她!」唐戰平靜的面具終於破碎了。
「要殺她,先殺我!」韓沐只進出三個字。
論武功,韓沐遠遠不如他,可此刻,他的執著深深的震撼了他。
唐戰的分神祇是一瞬,木斯盈卻乘此時機越窗而出。
等他回神,只看見一雙纖美的細足掠過他眼前、就似一對極好的象牙雕塑。指尖的那點桃紅在驚鴻一瞥裡,美得似一首江南的詩,又像一場旖旎的夢。
他一向清明的心神亂了節奏,一種少有的迷亂左右了他的心神。
出於劍客的直覺,他仍是出劍了。
下一刻,韓沐的呻吟喚回了他的神志,他赫然發現他的長劍刺入了韓沐的小腹!
「你……」竟用身體擋住他刺向吸血妖姬的劍?!
「不要……不要傷害她……」韓沐的聲音微弱。「很……很多人都想殺……殺她,別……別讓他們殺……殺她。」
「你竟用生命來護衛一個吸血妖姬?」唐戰震驚的說。
「我求你……求你看在姐姐的分上,救救她……」韓沐沾血的雙手攀住了他握劍的手。
他的傷勢不輕,年輕的眼裡卻是無怨無悔。
縱使局外人如唐戰,也看出了在這場不對等的情感糾葛中,韓沐已陷得太深,以致無法自拔了。
「不可能。」他拒絕。
「那——你先殺了我吧!」韓沐固執的要脅。「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容許你傷害她。」
他千里追殺這吸血妖姬,只為了救韓沐,又怎會出手殺他呢?
世人眼裡,唐戰一向是白衣勝雪,高貴一如天上的神祇。